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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上班更討人厭的了
大清早起來後,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兩倍濃縮咖啡,又簡單做了歐姆蛋當早餐。在失去早晨的好心情前寫了約兩個小時的手稿,之後大概在脖子或肩膀開始酸痛時,我從位子上起來換上透氣的運動服,站在玄關前,把腳塞進新買的運動鞋。
我來到家附近的湖邊。雖然有一點涼,但空氣中沒什麼懸浮微粒,是個適合慢跑的好天氣。我稍微拉伸了腳踝後開始跑步,沿著湖邊跑了兩三圈,不知不覺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這是“跑者的愉悅感”,我在快喘不過氣來的呼吸中,才感覺到自己活著。
作家的早晨,應該就像這樣吧?
才怪。
這個世界上有比上班更討厭的事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抱著這種想法,至少就我過去三十幾年的生活經驗來看,的確沒有什麼比上班更討人厭的了。在把準時響起、催促人起床的鬧鍾關掉後,一天就由飆出的髒話揭開序幕。
我在十年前做了眼睛的激光手術,之後每天早上都會覺得眼睛很幹燥,甚至有點難以睜開,所以我會先閉著眼睛在床頭櫃上摸來摸去,尋找眼藥水。按照電視播出的教育節目裏經常出現的皮膚科專家所說,韓國大部分男性都是油性皮膚,隻是自己不知道。然而每天早上看到自己的皮膚,我都很想問:這種說法真的對我適用嗎?因為我的
皮膚是極度幹燥的類型,不僅是角膜和嘴唇,全身上下都是幹燥的,就跟大部分幹性皮膚的人一樣,時常會幹癢到讓人難以忍受。走進冰塊一樣冷的浴室,我必須往幹燥的身體上潑溫水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像乞丐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買的身體乳黏度太高,每次擦在身上的時候都好像褲子粘在大腿上一樣。我就這樣一邊努力抓撓背上某個不知道位置是否正確的癢處,一邊走到氣溫零下的街道上。
從我家門口到公司門口大概五十分鍾,中途總共要換三次車。這對首爾市的上班族來說算很近了。但當我要把身體擠進停在車站且已經載滿客人的公交車時,我對一天的期待就隨之消失了,如同我對人生的希望那樣。脖子後麵感覺到陌生人的呼吸,還聞到不知道哪裏傳來的腐臭味。我真希望可以核準發放那種專門射殺不好好刷牙、洗澡和洗衣服的人的執照。即便如此,我也無法輕易抬起頭來,或用很神經質的表情環顧四周。我想,如果認真追蹤氣味的來源,可能又會跟誰對上視線,而那個人很有可能會認為,這個空間中塊頭最大——也就是最胖的——同時身為男性的我,是犯罪嫌疑人。這簡直是被冤枉概率極高的受害者心態——我說你,你為什麼這樣看我?我每天早上都洗澡,還噴了芳香劑和香水才出門;一周洗一次衣服
,死都不想讓毛巾散發出抹布的味道,即使很窮,還是買了烘幹機啊!所以,你不需要這樣看著我吧?
算了,算了。
就這樣抵達公司,時間是上午八點四十分。我沒有直接去辦公室,而是前往位於公司一樓的連鎖咖啡廳。我總是點冰美式,從一月到十二月都是如此。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肚子裏會發出如火般灼熱的氣息的呢?雖然三年前就被診斷出有慢性胃炎和胃食道逆流,但我還是戒不掉早上來一杯冰咖啡的習慣。我靠在大概有五萬人坐過的沙發上一邊歎氣,一邊啜飲著咖啡,仿佛它可以延長我那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用盡的壽命。我鬆了口氣,不知不覺手表指針已指向八點五十五分。我趕緊拿著剩大概一半的咖啡,搭上去往辦公室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