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嗓門累了,虞璃的咆哮終於消停了。
晚上,虞璃被安排去另外一處宅院歇息。起初他還不樂意,挑三揀四:“霍壬非,你的待客之道怎麼如此敷衍?一個丫鬟也不給我安排?誰給我鋪床疊被?”
霍瀟道:“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如何?反正這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就算晚上打呼嚕,也不用擔心吃到不幹淨的東西!”
虞璃顯然對霍瀟是又怕又敬,又小聲地挑剔幾句,但最後還是夾著尾巴做人。
等虞璃走後,霍瀟把太醫和蘇芽一起叫進臥房。
“我被吵得頭痛。歐陽太醫,你教她怎麼揉穴位。”
霍瀟顯然非常難受,平躺在大床上,眉頭緊皺,眼睛閉著,眼睫毛微微顫動。
太醫歐陽竹輕歎一聲氣,撈起衣袖,用熱水淨手,用布擦幹水,然後靠近霍瀟,一邊揉穴位,一邊低聲給蘇芽講解。
講解一遍之後,讓蘇芽直接上手,他在旁邊糾正錯誤。
兩刻鍾之後,太醫離開了臥房。
蘇芽一邊揉霍瀟頸部的穴位,一邊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眉頭漸漸鬆開了,她的緊張感才終於消失。
“那個客人真討厭!”蘇芽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霍瀟輕聲接話道:“虞璃這人,小事糊塗,討人嫌,但大事上不糊塗。”
“當年太上皇為了議和,以國庫空虛為由,故意不發糧餉。當今皇上當時隻是一個皇子,他和我一樣,反對議和。我雖然遠在戰場,他在都城,但我們私下一直有聯絡。”
“他私下裏說服了許多都城貴族和各地富商,在暗地裏籌集糧草和銀子,再送到我手裏。但他礙於身份,有很多時候不方便出麵,於是就把一些差事交給虞璃去辦。”
“當年打仗艱難的時候,虞璃經常親自護送糧草,給我幫過大忙。”
蘇芽驚訝,沒想到霍瀟居然會把這種機密說給她聽。
她想了想,故作輕鬆地開玩笑:“看在他大事不糊塗的份上,明天不往他的飯菜裏加巴豆了。”
霍瀟輕笑,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幹這種壞事了?”
蘇芽理直氣壯,道:“一點點巴豆會害他肚子難受,一天跑七八次茅廁,然後再讓歐陽太醫告訴他,這是水土不服,讓他早點回都城去,然後他就沒辦法再吵你了。”
“趕走他,我覺得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他一來,就害你頭痛!還是走了好!”
霍瀟低沉地笑道:“我頭痛,你為什麼要生氣?還想著為我打抱不平?”
蘇芽斬釘截鐵地道:“因為你是我最敬佩的霍將軍啊!”
霍瀟忽然安靜了,但他的手指在輕輕敲打床沿,表明他還沒睡著。
蘇芽也識趣地安靜了,專心揉穴位。
過了許久,霍瀟忽然睜眼,打破沉默。“如果我不是將軍,隻是一個疾病纏身的窮人,而且要去你家提親,你會如何?”
蘇芽頓時啞口無言,大眼睛眨啊眨,和霍瀟的眼睛對視,同時把這話仔細回想了三四遍,確保自己沒聽錯。
霍瀟的眼眸如星海,既明亮,又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