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王廷,特雷蒂斯漫步在卡茲戴爾的步行街上,好奇的打量著這個被無數薩卡茲人們稱作家鄉的地方。
泥岩和奧列圖那都在王廷中靜心養傷,而他僅僅隻是身體有幾分虛弱,在自己的要求下,王廷的醫師也就放他出了王宮。
然而,這座城市的真容卻像是當頭一棒般令的特雷蒂斯暈頭轉向。沒有他想象中的鳥語花香,民生安樂,取而代之的是四處橫流的汙水,舉目破敗的貧民窟,以及那畸形殘破的工業園區。
卡茲戴爾常年戰爭,因此在軍事工業上頗有造詣,但是它的其他工業和農牧業全都是一塌糊塗,與其說這是一座城市,不如說這是一座為了戰爭而生的戰爭機器。
但與此同時,帶來的是哀鴻遍野的感染者,無數命垂一線的薩卡茲感染者痛苦的躺在路邊,身上的礦石結晶已經是明顯無比,他們呼吸困難,隻能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身上的貴族服飾雖然在大戰中有了幾分破損,但是,即便是他這麼一套尚為完好的衣物放眼整個城區,能穿上完整衣物的薩卡茲人也少的可憐。
一路上的薩卡茲平民無不用著或羨慕或警惕的目光打量著他,那目光讓他覺得如同針紮一般。
終於,他駐足在一處小廣場,廣場上四散躺著幾名有氣無力的感染者,他們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來到這個寬闊的地方也隻是為了死後政府更好處理他們的屍體。是的,他們的結局已經注定是死亡。
長久積壓的勞累和無盡的源石粉塵攝入,即便是再強壯的身體也會在這樣的環境下垮掉。
見到他走近,一名身披破布的薩卡茲男子虛弱地朝著他禁斥了一句,“離我們遠點,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
“哦?”特雷蒂斯心中微微一動,他緩緩開口問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想著工作?”
“哦,王女殿下。”男子沒有回答他,而是迷離地呢喃著,猙獰的礦石結晶爬滿了他的身體,身上的傷口已經幹涸。
突地,男子便哭了起來,哭的稀裏嘩啦,他或許已經沒有什麼過多的意識,但潛意識裏還呢喃著,“殿下,我也想,也想幸福的生活在陽光下啊!”
刹那間,話語宛若滾燙的利箭一般射入了特蕾蒂斯的胸膛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魯得的笑容,又看到了泥岩小隊其他的人音容笑貌。
他們倒在了黎明之前,而還有更多的人,也沒能經受住黎明第一縷微光的照射。
他不知何時已經將小提琴抽出,琴弓流轉在弦上,奏出一曲華章。
“黑夜終將離去,拂曉將至,命運會給出答案。”
“我們從不彷徨,因為我們心中永遠有光,那是對生活的熱愛。”
“薩卡茲人們啊,我們生而苦難,但我們亦無所畏!”
“我們向倒下的先驅者敬禮,然後,赴身。”
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麵。
握琴的手在抖,淚水模糊的眼眶,但他還是輕輕的吟唱著記憶最深處——那段屬於父親的回憶。
在記憶中,父親是個酗酒的酒徒,他對自己的生活從來不管不顧,每天都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時候還會唱起歌,歌聲嘶啞低沉,一如此般。
回憶就像潮水一般湧入腦海,特雷蒂斯哽咽著,父親的臉似乎在眼前變得愈加模糊,直至消失。
臨別那天,父親有生以來唯一一次為他整行裝,隻留下了一句話。
“要記住,你的名字是特雷蒂斯,不要辜負了它的含義。”
廣場之上,無數病入膏肓的薩卡茲都閉上了雙眼,他們讀懂了樂曲的含義,因此淚流滿麵。
不遠處,一名身披深紅色輕鎧的薩卡茲女郎挺拔的站在那裏,她的臉被麵具覆蓋著,但是一雙清冷的眸子之中,此時卻滿是激動和動容。
她緊緊地握著拳,環顧著四周飽受苦難的同胞,一滴淚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樂曲收歇,她深深地看了特雷蒂斯一眼,轉身朝著王女寢宮的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