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重華宮還有個職責,就是替君上盯緊百官與萬民,防患於未然,這些道理她從小就學。
其實夏侯沉也懂,今日的局他早就看破了,知道肖氏今日既是在給他施壓,討要兒子,也是在離間他與群臣,
他那句“成全”不是指成全肖氏母子相會,而是當著群臣的麵殺了夏侯敬,會寒了臣子們的心,算是成全了肖氏。
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偏就是個急脾氣,火氣一上來隻顧著隨心所欲。
但隻怕那肖氏也沒想到,夏侯沉能瘋狂至此,讓她的一局棋下到最後竟得不償失。
這些是淩國內政,與她無關,她之前沒想摻和,現在為了保命,得哄夏侯沉消氣,她隻能用大局為重來勸。
“朕用不著你提醒,朕做什麼都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君上明知他們的心思,還如此隨心所欲,傷敵一萬,自損八千,君上再任性下去,隻會越來越順他們心意。”李暮靄看著他,鬥膽補話,“君上不想要皇位了?”
“朕是與生俱來的皇帝!”夏侯沉言辭灼灼,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李暮靄小聲嘀咕:“與生俱來是一回事,當上了是一回事,皇位能不能坐穩又是另一回事。”
“李暮靄!”夏侯沉眼中的怒色更深,忽然他腦中一陣暈眩,不禁閉上眼甩了甩頭。
李暮靄見夏侯沉的身子有些不穩,將酒壺放回旁邊矮幾上,往前湊了兩步,低聲問:“君上你怎麼了?”
他從前嗜酒,酒量應該不錯,今日隻喝了這麼一點,不至於醉,那就是……
藥性發作?
夏侯沉坐回了矮桌旁,閉著眼眸,眉宇深鎖。
李暮靄心裏一緊,“君上你坐下歇歇,我去給你拿藥。”
她正要出去,忽然想起她應該先把脈,看看他的身子有無別的異樣。她折回夏侯沉身邊,剛蹲下,那骨節分明的手毫無征兆地掐上了她的脖子。
李暮靄嚇了一跳,“君上!”
她拍打著夏侯沉的手,但她越是如此,他掐得越是緊。
“君上,我對你還有用,你別……別殺我!”李暮靄艱難地言道,望著他,眼中滿是驚恐。
可是夏侯沉的眼神不對勁,他此時像是聽不進她的任何話,不止如此,他的眼中仿佛隻有殺意,一種吞食天地的殺意。
李暮靄已然無法呼吸,她竭力掙紮,無奈身板瘦小,不敵他身強力壯,本想往後退,卻被他順勢欺身而上,壓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夏侯沉掐著她的脖子,力道大得近乎要將她的脖子擰斷。他死死盯著她,眸底已是猩紅一片。
這人已經走火入魔,像個嗜血的怪物,不知手下留情,更聽不進人話,隻想要她的命!
她總不能殺了他吧?
保命要緊,不傷他性命,還不能揍他?李暮靄抓起旁邊的酒壺用力砸向他頸後,酒水濺濕了他玄袍上的金龍。
他的手這才鬆開,身子側翻,倒在了地上。
李暮靄這才喘過氣,猛地咳嗽了一陣。
她扭頭望著夏侯沉,人是暈了,可他剛才的模樣怪嚇人的,她揉著脖子,心有餘悸。
拂曉
夏侯沉徐徐睜開眼,他人在床榻上,頭腦昏沉,後頸還在作痛。
他坐起來,揉了揉額角,又看向窗戶,冬日的天亮得晚,窗外夜色仍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