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暮靄仍在夏侯沉身邊侍候筆墨。
他身邊都是自己人,但宮中不乏有別人的眼線,她得裝出一副與他形影不離的樣子,他來長欽殿理政她也跟著。
長欽殿裏,夏侯沉坐在書案後理政。李暮靄給他研好墨,退了一步站定,不打擾他看奏折。
折子是朝政機密,夏侯沉以往也不會讓她看,但今日他過目之後就放到一旁,道:“瞧瞧。”
“不……不好吧?”
夏侯沉拿起下一本過目,淡淡道:“朕讓你看你就看。”
李暮靄上前瞅了瞅,原來折子上寫的是她啊。
大臣上奏,說她身份卑微,不配為妃,懇請夏侯沉三思,能將她打發了最好。
他又放了一本過來。
李暮靄接著看,這個大臣說她是罪臣之女,本該被發賣,連進宮當宮女都不夠格,更不配成為皇妃,人家也勸夏侯沉不可為女色所迷,應擇良妃賢後。
後麵還有大臣罵她是妖女,迷惑了夏侯沉,還鬧出了好些事端,於江山社稷不利……
他們竟視她為禍國殃民的妖妃?
忒抬舉她!
李暮靄惱道:“他們怎麼罵人呢,誰不是好人了?我雖然是南鄴來的,但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什麼罪臣之女,什麼不配……”
夏侯沉瞥了瞥她,“你如今的身份是罪臣之女,曾被發賣入國公府,朕與你是在國公府相遇,記住了?”
李暮靄雲裏霧裏,“君上你編的?”
夏侯沉收回目光,提筆批奏折,“上次去國公府,朕與定國公還有傅將軍商議過,這個解釋最好。”
“上次?”李暮靄驚異,“難道君上你對我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不會說話就閉嘴!朕會對你有預謀?李暮靄,你哪兒來的臉?”夏侯沉睨了她一眼,又言,“朕覺得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再為朕做些事。”
“你們就不能給我編個好點的家世?我在大鄴當孤兒,在你們淩國當罪臣之女,這輩子算是晦氣透了!”
“你若不是罪臣之女,他們何來來的說辭阻止朕封你為妃?”夏侯沉神色淡然,言,“你家世得宜,朕若不想封你為妃,又如何說得過去?”
李暮靄仔細瞧了瞧他,不由得感歎:“君上,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她豁出去陪他演戲,他連個位分都不想給,讓她連嬪妃的月俸都拿不到,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
更可惡的是,明明是他不想給,現在卻變成了大臣們竭力阻止……
被皇帝用個偏殿就打發了的“寵妃”,她李暮靄得是有史以來頭一個!
夏侯沉淡淡道:“朕與你之間是交易,朕不欠你,你少跟朕發牢騷,李闊明日入太學,朕會讓太學對他和其他學生一視同仁。”
“這還差不多。”李暮靄給他添了杯熱茶。
柳別情侍立在一旁,忍俊不禁。如今君上身邊有李姑娘在,他們這些奴才心裏都鬆快了不少。
從前君上不苟言笑且易怒,他們服侍君上不免如臨深淵,心下始終繃著根弦。李姑娘開朗健談,君上起初反感,嫌她聒噪,如今卻樂意回應,可見君上也不是喜歡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