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可是實際上，一點秋天的氣息都沒有。堆滿書的高三的教室裏，悶悶沉沉的氛圍讓人喘不過氣來。講台上，那些稱為老師的人滔滔不絕地照著書講知識，我們這些學生，在上課的時候除了聽課就是做筆記，就像一個按程序做事情的機器人。這一年，也許就會在這種每天重複著的一成不變的生活裏過去，留下不知道有沒有意義的記憶。樓下的荷塘像要配合著這種末夏，依然努力地綻放著，我知道，它們的生命也不長了。等到下一次滿塘荷花的時候，我們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見過以往的師兄師姐們在準備畢業的時候都在照相留念，互相抱一下。那時候我們是觀眾，今年我們成了主角。我似乎不怎麼覺得我會有多留戀這裏，可能還沒有產生感情吧。當然，希望那天過後，嘴上說的那個再見，不會是再也不見。小宇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下課就在走廊跑來跑去，追逐，但依然受人喜歡。沒有人覺得她煩，也許是因為她那充滿童真的笑容和行為，讓我們趨於成熟的人回憶起自己的童年，誰不希望可以像她那樣，長大了，還擁有我們幾乎失去的童真。她跑了過來。剛好，反正有事情找她。“小宇，過來。”她立刻跑過來，在我麵前急刹車。“小心點啊，摔破頭就好玩了。”“才不會，我可以控製好的。”她滿懷信心的，就像一切都真的在她的掌控之中。這個人，一直都那麼自信，然後就是快樂。“今晚我們四個一起去吃飯吧，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好嗎？”“當然去！怎麼可以少了我呢，”她的語氣，像是我不讓她去一樣，“跟唐弈潘說了嗎？”“還沒有，你比較近，你跟他說吧。”這隻是個借口。唐弈潘那個人，我不怎麼喜歡，說不出原因，反正就是不喜歡。“那個，小宇，下午放學後老地方等。”原本我們幾個，還有何嫣，在同一個班，卻因為文理分科，分散了，我們四個選的都是文科。我和何嫣很幸運，還在一個班，小宇和唐弈潘被分到了另外兩個班。上天對我很好，把何嫣這個幾乎完美的女孩子留給我，我是說，一個朋友而已，他有男朋友，是那個整天幾乎不說話，沉默寡言的唐弈潘，我是覺得他們不怎麼相襯。“何嫣，要我今晚提醒你去吃飯嗎？”她有時候會忘記一些事情。“你喜歡吧，這次我應該會記住的。”這個回答還是讓我不放心。“那我還是提醒你一下好了，免得你放學就去飯堂，找不到人。”何嫣沒有說話。今天的溫度似乎有點過高了，課室的窗戶都打開，風扇也開了，卻依然感覺到悶熱，從窗外吹來的熱風撲打在臉上，讓人不得不埋怨此刻的悶熱，大家的心情也受到影響，偶爾抱怨一句“熱死人了”。下午上課上課總是讓人很難專心，何嫣也不例外。一向專心上課的她也會熱得偶爾把頭轉向窗外，像在尋找那一個能夠讓她涼快一點的角落。課間，我們班的男生總是會坐在樓梯口，坐成一堆，我們成了造成交通堵塞的罪魁禍首，每個上下樓梯的人要經過我們這裏都隻有等我們慢慢挪開位置或者自己慢慢找下腳的地方才能走過去，卻沒有一個敢當著我們的麵說我們的錯。今天的傍晚來的比較早，天空有點紅暈，條狀的雲在無風的天空中停滯不前。每天到了這個時候，放學的人群混進車水馬龍的街道裏，成了繁榮的一部分，配合著本來就走得快得汽車，顯得很匆忙，有的突然走進某個不知道名字的小巷，消失的那裏，離開繁華的喧囂。這個時候我在想，為什麼我們學校要建在這個地方，一出校門口隨時有被撞飛的危險。但也因為這樣的繁華，才覺得我們生活的地方並不落後。“喂！羽澤！”身後傳來的叫喊聲，不用回頭看都知道是小宇，隻有她才會那麼不顧儀態地大聲叫。“來了啊。”“咦？何嫣和……唐弈潘呢？還沒有到嗎？還以為……我是最慢的。”說話斷斷續續，肯定又是跑下來的。“該死的語文老師，”她咽了一下，“隻會拖堂，氣死我了！害我我要跑下來。”就算沒有拖堂，小宇還會是第一個到的，我知道。“她們還沒有下來，正如你看到的，隻有我一個人在。”“何嫣不是和你同班嗎？應該是一起下來才對啊。”小宇問我。“她告訴我，我自己先下來，她還要做點事情，所以我就自己下來了。”正常的話，何嫣不會這麼久也不下來，至少以前不會。視線投向教學樓方向，放學的人群開始減少了，漸漸地，隻有依稀幾個人，這個由多變少的過程，我自始至終看著。這是屬於學校的一種浪潮，每天都重複著幾次，一模一樣，這讓我感覺來學校的目的就是參與這種浪潮，天天如此，不同的隻是課程。學校種滿樹，很多不同的樹，我從不會刻意去記住它們的名字，反正這沒有什麼用處。從我來到這間學校開始，我都看著這些樹的變化——與其說變化，不如說是經曆風雨後的重生。站在校門口，就像站在荒涼與繁華的交點上，左邊是大部分學生稱之為監獄的學校——這比喻是有道理的。我們這個年齡，自由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但在這裏收到種種限製，一條條的校規把我們的自由禁錮了，隻有到了放學，想脫身一樣狂奔著離開，隱藏到城市的某個角落做回原來的自己，那些總不舍得走的人恐怕是愛上監獄了。“喂，羽澤，別發呆啦，走啦，人都到齊了。”那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小宇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都不知道用開心還是瘋癲去形容，死死地捉住何嫣不放，一直問她剛才去哪裏，幹什麼了，明知道何嫣是不會說的，可能是她忘記了吧。何嫣的回答也隻有一句簡單的“不告訴你。”幹脆利落地回答了小宇，又不輕易告訴別人自己的事。這就是何嫣，合群，但忽冷忽熱。小宇每次麵對何嫣的冷漠也是有一招的，“不說就不說，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的。”換作別人，早就被何嫣的冷漠搞得沒癮了。唐弈潘今天竟然一路戴著耳機聽著歌，一聲不吭，一點表情都沒有，直覺告訴我，這人今天有點奇怪，不跟他說話好。小宇也自然感覺到他的奇怪，但她還是知道的，不應該跟她說話，就乖乖地安靜下來。何嫣的舉動在我眼中並不反常，很多人都說她有兩個人格，她的心情起伏不定，甚至瞬間變成跟前一秒完全不同的何嫣，剛認識她的時候肯定會認為她精神有問題，隻是過了這麼長時間，我可以說這是她的性格而已。像何嫣這種成績好，又漂亮的女生，自然會吸引很多男生。記得有一次，何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書，有一個人走過去遞給她一封像是情書的東西，何嫣瞟了一眼，隻說了一句“走開”，連表情都沒有,我看得一清二楚。過後問起何嫣為什麼這麼狠地拒絕，她隻說了一句：“不認識。”有一個人，也一直喜歡著何嫣，就是唐弈潘。同時他也是何嫣喜歡的類型，但她家人說過，不到大學，不能談戀愛，這是何嫣告訴我的。這讓何嫣很痛苦，明明互相喜歡，卻不能在一起，在我看來，她如此盡全力學習，是麻醉自己的一種行為而已。之後他們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我和小宇都不知道，她們也不說什麼時候，我也不想直接地問，隻能猜了。“今晚不如去吃燒鵝飯吧，前麵開了一間賣燒鵝飯的，好像很好吃。”小宇的話，本來是用來打破沉默的，但似乎沒什麼用處，那兩個人依然安靜地走路，並沒有理會小宇。“喂，何嫣，怎樣？去不去？”這是我說的。過了好幾秒鍾，何嫣才慢慢地開口，忽略感情色彩地講了一個“哦”字，沒有表示去還是不去，應該是默認了吧。唐弈潘的話，就不用問了，反正答案都差不多，我不想再接受一次冷漠的回答。最後，今晚的聚餐還是意料之內，淡淡結束。說真的，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何嫣和唐弈潘吵架了，不敢肯定，但是我相信是這樣的。從那天起，過了三天，何嫣都不怎麼說過話。跟以往不一樣，她經常挨在課室門口看著不知道哪裏，發著呆，很容易感受到她的心情，是淩亂，她說話的時候幾乎隻有被老師提問的時候。小宇有來問過我關於何嫣的事，可我沒有跟她說，應該說，我沒有東西可以告訴她。知道今天傍晚，何嫣才找我說話。“羽澤，這個星期六，有空嗎？”“有，怎麼了？”既然她肯說話了，我也沒想過是不是真的有空就直接回答她了，其實，這是好事。“那天下午兩點，去Summer，我想跟你聊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