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九日早晨,小落為劉同拿來剛剛熨好的西服,見他正在梳妝鏡前打領帶,便悄然走了過去:“怎麼了?連領帶都不會打了?”
“可不是,好久沒打過了,你知道警隊的領帶都是易拉的,根本不用這麼煩瑣。”
小落扶起劉同的肩膀,笑道:“我來幫你吧?”
“好啊!”
小落手速飛快,低聲細語:“你這件西服也舊了,下午有時間嗎?我帶你去買幾件吧?”
“可能沒時間。”
“那我自己去,反正你的尺碼我知道。”
清晨的陽光灑在小落粉嫩的臉頰上,淺淺的酒窩,似乎裝滿了香水的氣息。劉同伸開雙臂,將小落的後腰輕輕環住,小落卻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別鬧,咱們快遲到啦。”
劉同不但不聽,反將小落一把抱進懷裏:“老婆。”
“嗯?”
“老婆。”
小落推開劉同,微笑著:“幹嗎呀?”
“就是想叫老婆嘛!”
小落將領帶扣往上一推,來到床前拿起西服說:“好啦,快穿上吧,我下樓開車。”
“好。”
“你快些,我在門口等你哦。”
“知道啦。”
看著小落離開臥室,劉同的笑容燦若暖陽。在去北山公墓的路上,小落握著方向盤說:“老公,待會兒老鄭入土的時候,你什麼都不要說,獻花就好,明白嗎?”
“為什麼?”
“我怕師娘情緒波動太大,聽說她昨天又暈倒了。”
“好,我知道啦。”劉同看向窗外,突然喊道,“哎哎哎,停一下。”
“怎麼了?”
“停一下、停一下。”
小落靠邊刹車,劉同像猴子似的跳出車門,向路邊的一個早點攤兒跑去,透過後視鏡,小落注視著劉同的一舉一動,眼眶裏泛起了淡淡的淚光。
不到兩分鍾,劉同手裏捧著兩個油乎乎的紙袋跳回車裏:“喏,你最愛的煎餅果子,好久沒見這東西了。愣著幹嗎?吃呀!”
小落笑逐顏開:“可是,我都抹口紅啦!”
劉同二話沒說,伸手過去,一把將小落淡粉色的口紅蹭了幹淨:“這下可以吃了吧?”
小落又喜又氣,揮手捶了劉同一拳:“……臭小子你要死啊?有這麼擦口紅的嗎?你看看,我臉都花了。”
劉同哈哈大笑:“你忘了?以前我去接你下班,第一件事兒是幹嗎?”
“擦人家的口紅唄!”
“那會兒每天早上,我都會送一個煎餅果子到你家樓下,記得嗎?”
“還有一杯豆漿!”
“記性真好。快吃吧,咱們要遲到咯。”劉同往小落手裏塞了一個煎餅果子,然後自顧自地狼吞虎咽,“哦,這家做得也不錯,你覺得怎麼樣?”
“為什麼沒加火腿腸?你過去會給我加火腿腸的。”
“這家沒有火腿腸,我問了三遍。”
“不過還不錯。”
看小落吃得滿臉歡欣,劉同笑說:“這才是你本來的麵目,電視裏的那個你,根本就不像你。”
“我隻在你麵前這樣,很奇怪吧?”
“這叫卸下防備。”
早八點整,鄭毅的骨灰永久埋入地下,所有人都靜靜站在墓碑前,陳嘉凡竟真的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連說三句“師父走好”。
蔣飛拍了拍鄭毅妻子的肩膀,緩步來到墓碑前說:“老鄭,你培養出的
這些孩子都是好樣的,我相信你們新聞組的人,一定會把你的精神傳承下去。另外,咱倆還有盤棋沒下完呢,你抽空好好想想,回頭我找你下。”蔣飛將手裏的花輕輕放在墓碑前,就像和老鄭握了握手。
小落拿了一個地球儀走向墓碑,低聲道:“老家夥,你要的地球儀我給你帶來了,你要的名片也在這兒,上麵的字兒呢,沒按你說的寫,看看,我寫的是:若遇此人,請務必拜她為師。老家夥,真舍不得你啊……”小落的淚水劃過臉頰:“你知道嗎?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要是我有你這樣一個爸爸,那該多好。但我運氣太差了,不是嗎?你看,今天大家都來了,他們都在等著給你獻花呢,我就不多說了……老家夥,再見。”
祭拜結束後,所有人都來到公墓大門前,劉同對小落說:“說好的不哭的,眼睛又哭腫啦。”
“沒關係,我送你回局裏吧?”
“不用,我和蔣局他們一起回,你去忙吧。”
“那晚上我等你吃飯嗎?”
“好啊,需要買東西嗎?我回去的時候順路帶上。”
“不用,你就等著吃吧。”
劉同回到警車,蔣飛笑說:“薛菲,你剛剛看到人家兩口子了嗎?羨慕不羨慕?”
薛菲應聲道:“一點兒都不。”
“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你不喜歡呀?”
“蔣局,你要是沒話說,咱聽廣播好不好?”
哈小鵬見縫插針:“蔣局你是不知道,我可給薛隊說過不止一回了,我說實在要是找不著合適的,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娶她嘛,人家就是不願意,你說我有什麼辦法?”
“哈小鵬你給我閉嘴!”
“是!”
劉同笑道:“蔣局,你就別拿薛菲逗悶子啦。”
“周宇的嫌疑排除了嗎?”蔣飛問。
“排除了,六一兒童節當天,他的確在煙市。”
“從一開始咱們就懷疑過這是模仿作案,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啦。”
“沒錯,我現在懷疑李曼詩的死和林風的失蹤有很大關係。”
“說說看。”
“林風失蹤前,曾打過一個維權官司,這在我發給您的簡報裏有詳細陳述。”
“我看過了,你說那些塵肺病工人所在的石材廠隸屬於金格集團,所以你現在懷疑,金格集團可能與此案有關。”
“目前也隻能沿著這個線索查了。”
薛菲說:“可是我比較好奇,當年那個官司林風是勝訴方,石材廠也賠了錢,他們為什麼還要對林風下手呢?”
“這就難說了,不過假如真是他們下的手,而李曼詩又發現了什麼證據,他們必然會對李曼詩下手,這個邏輯應該沒問題。”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蔣飛問。
“我準備先從林風失蹤案查起,正好昨天晚上抓住了程英達,或許這會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突破口。還有一件事兒,在昨晚的抓捕行動中,我遇見了一個特別奇怪的人。”
“什麼人?”
“程英達逃出院子後,被一個騎摩托的人擊倒在地,出人意料的是,這個人竟然認識我。”
“什麼情況?”
“他指著程英達說,劉警官,這才是你要抓的人。說完就騎摩托車顛兒了。”
“或許是程英達的仇家吧?”哈小鵬說。
蔣飛問:“劉同,你認為這個人是什麼來頭?”
“說不上來,不過我已經讓章毅去查他的行動軌跡了。”
“好,程英達你抓緊審,李曼詩的案子要抓緊時間,再耽擱下去,估計又變成冷案了,明白嗎?”
“明白。”
“薛菲,張晨星那邊安置得怎麼樣了?”蔣飛問。
薛菲說:“他的家屬今天下午來。”
“你們好好安慰一下,喪葬費我來出,葬禮的時候,劉同你代表局裏去一下吧。”
“我一定會去的,他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假如當年考上警察,應該會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刑警。”
“人嘛,多多少少都會有那麼一段迷失的經曆,對於張晨星來說,他能一直對李曼詩懷有愧疚之心,這已經是難能可貴啦。”
2
剛到局裏,何落就拿來一段視頻讓劉同看,畫麵中的人正是金格集團董
事長沈斌。乍看之下,這就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說話時也透著慈悲之心,雖說已白發蒼蒼,眼神卻給人既睿智又犀利的印象。
這是繁花衛視曝光“百草靈丸”後,金格集團首次向媒體發聲,沈斌在閃光燈下說:“對於‘百草靈丸’這起案件,本集團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作為繁花市第一家上市公司,本應回饋社會並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但我們還是疏忽大意了。在此,我代表公司向那些被欺騙的癌症患者以及社會各界致以最誠摯的歉意。”沈斌起身向台下的媒體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接著說:“關於本案所涉及的犯罪線索,我們已在第一時間向警方進行移交,並全麵展開了公司內部清查。就媒體所報道的,關於我公司高價回購‘百草靈丸’的情況,現鄭重向社會公布以下信息。第一,金格製藥公司總經理張天華,在未得到集團任何授權的情況下,高價回購‘百草靈丸’並私自囤貨,屬濫用職權、違規操作;第二,張天華本人已對勾結詐騙團夥、以權謀私的事實供認不諱,其本人也於昨日被警方帶走;第三,集團已撤除張天華本人於金格製藥的一切職務,在未來幾天內,集團將積極配合警方查處其餘內部涉案人員,對於公司內的害群之馬,我們絕不姑息;第四,在本案結束偵查之前,‘百草靈丸’將全麵暫停銷售,後續銷售計劃會在適當的情況下向社會公布;第五,從今天起,我們將對金格製藥展開為期半年的全麵整改,尤其對於藥品銷售環節,我們將義無反顧地落實責任到人的銷售政策,並派駐銷售監督小組對該環節進行嚴格把控。”
“古人常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對於一個公司來說,有些錯誤可能是致命的,我希望通過此次事件,可以讓集團上下看到一味追求發展的弊端。最後,本著服務社會的企業理念,本公司決定將給予受害人一定的經濟補償,相關補償事宜我們會稍後公布。我再次代表集團,向本次案件中的所有受害人以及長期以來支持我們的人致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