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2月16日 星期三(1 / 1)

親愛的吉蒂:

除了幾句閑聊,皮特和我一整天都沒說話。去閣樓太冷了,再說今天是瑪格特的生日。十二點三十九分,皮特過來看生日禮物,在房裏來回晃悠,和人聊天—他可從來沒有這樣過。今天是瑪格特生日,那我就好好地對待她吧!於是我去煮咖啡、拿土豆。當我走進皮特的房間,他立刻收起樓梯上的紙片。我問他要不要關上通往閣樓的暗門。

“當然,”他說,“請便。等你再回來的時候就敲門,我來開門好了。”

我謝過他,上了樓,在桶裏尋找最小的土豆,找了至少有十分鍾,有些腰酸背疼,加上閣樓很冷,還有些著涼了。當然我沒有敲門,而是自己打開了暗門,可他還是熱情地站起身來,從我手上接過平底鍋。

“我盡了全力,找不到更小的了。”

“你在大桶裏找過嗎?”

“找了,都找遍了。”

這時我已經下到樓梯底了,他還端著鍋,看著裏麵的土豆。“哦,不過有這些也還不錯。”當我把鍋接過來時,他又補了一句,“恭喜!”

說這話時,他溫柔地看著我,這讓我心裏感到一陣溫暖。我能讀懂他的眼神,他是想討我開心,可是他不善言辭,不會花言巧語,隻能將一切都寫在眼神中。我完全理解他,而且心存感激。現在回想起他的話語和眼神,我還是一陣欣喜!

下樓後,媽媽說晚飯時要用些土豆,於是我自告奮勇地又上樓去了。我走進皮特的房間,向他抱歉又一次打擾他。我正要上樓梯時,他站了起來,走到樓梯和牆壁之間,抓住我的手臂,讓我別上去。

“讓我去吧,”他說,“反正我也要上去。”

我說不用了,而且這次不隻挑小土豆。他被我說服了,放開我的手臂。等我拿完土豆回來的時候,他打開暗門,又把我的平底鍋接了過去。我站在門口問他:“你在學什麼呢?”

“法語。”他回答。

我問他能不能看看他做的功課。然後我去洗手,在沙發床上和他麵對麵地坐下。

我先向他解釋了一些法語問題,然後就聊了起來。他告訴我,戰後他想去荷屬東印度群島的橡膠園工作。他談起家裏的生活、黑市,覺得自己毫無用處,遊手好閑,感覺很自卑。又談起戰爭,說俄國和英國肯定會交戰的,還說起了猶太人。他說如果他是基督教徒,或者戰後成為基督教徒,那麼生活會容易很多。我問他真的想受洗禮嗎。他說他永遠無法感覺自己是個基督教徒,可是戰後,他絕對不會讓人知道自己是猶太人。刹那間我一陣傷心。他還是有些不誠實,真遺憾。

皮特繼續說:“猶太人永遠是上帝挑選的子民!”

我回答:“就一次,我希望他們是為了好事而被挑選的!”

我們聊得很愉快,聊爸爸,聊怎樣判斷人的性格,聊各種各樣的事,聊了太多,我都記不住了。

五點十五分,我走出房間,因為貝普到了。

那晚他還說了些其他的話,真好。我們談到了以前我給他的一張電影明星的照片,他把照片掛在房間一年半多了。他非常喜歡這張照片,於是我答應再給他幾張。

“不了,”他回答,“我就好好保存這張吧。我每天都看它,裏麵的人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現在我更加明白,為什麼他總是緊摟著莫西,顯然他也需要感情慰藉。我還忘了他說起的另外一件事。他說:“隻有事關自己,我才會害怕。不過我正在克服。”

皮特特別自卑。比如,他總覺得自己很傻,而我們很聰明。我幫他補習法語時,他對我千謝萬謝。下一次我一定要對他說:“哦,別這樣!你的英語和地理比我強多了!”

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