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心裏都升起了一種不祥的感覺。這與他們抵達阿克莫拉時的情況極為相似。邵子安幾人都記得,他們抵達阿克莫拉之前,曾經有九支搜索小隊被派往那裏,之後全部失聯。
又等了兩周,大家都感覺不能再等下去了。
從公共通信頻道得到的消息,重肌人已經開始有向青藏高原方向轉移的跡象,小鎮的防衛工作變得更為重要。仔細討論之後,邵子安決定讓017 和曉芸兩人留在小鎮,帶領大家做好安全防衛工作;自己和歐陽帶隊,前往接應這幾支搜索小隊。由於他們此行的路途中很可能會遇到幸存者,而嶽瀾是醫生,所以隨隊前往。
出發前的這天晚上,曉芸親自下廚,給大夥兒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為他們餞行。席間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歐陽更是段子不停。
隻有邵子安顯得鬱鬱寡歡,草草喝了幾杯酒後,就與眾人告辭。
邵子安走後,大夥兒都沉默了。
歐陽突然說道:“你們知道,今天我為什麼特意要曉芸做這頓飯,請大家過來嗎?”
曉芸說道:“你不是說,明天就要出發了,給大家餞行嗎?”
歐陽搖了搖頭,把玩著手裏的酒杯,說道:“其實這些天以來,我一直挺擔心子安的。你們別看他這次恢複過來以後,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了一樣,每天該幹什麼幹什麼,該訓練訓練,該睡覺睡覺,甚至平時還和大家有說有笑。隻有我知道,他心裏的感受是什麼樣的……”
曉芸說道:“你說的,我們能感覺到。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今天為什麼要請大家過來?”
歐陽放下手裏的酒杯,說道:“因為今天……是Nissa 的生日。”
眾人默然。
所有在這次“重肌人”病毒爆發中遇難的人,都沒有墳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幸存者們自發形成了一個習慣——為逝去的親人修建一個衣冠塚,讓他們這些還活著的人,有一個可以憑吊的地方。在小鎮北側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邵子安親手為Nissa 修建了一個衣冠塚。
嶽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裏,走上山坡的時候,邵子安正一個人靜靜地肅立在Nissa 的墓碑前。
嶽瀾停住了腳步。隻見邵子安輕輕撫拭著麵前的墓碑,良久,輕輕說道:“Nissa,我來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二十九歲的生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說等我畢業了,好好給你過一次生日。可是,我沒能等到這一天。五年前,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可能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是你讓我徹底清醒過來,重新開始生活,也是你陪我度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我這一輩子,虧欠你的實在太多。我原本打算用一生的時間來報答你,然而現在,我沒有這個機會了……”
嶽瀾聽邵子安淡淡地說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回憶起他與Nissa 的故事,一時間不由得癡了。
邵子安繼續說道:“Nissa,你離開以後,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去那邊陪你,因為我害怕你一個人在那邊太孤單了。是歐陽叫醒了我,讓我明白,我是一個男人,不可以這麼懦弱地死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最重要的是,我要查清這件事背後的真相,給你一個交代。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我能活著回來,再來看你。生日快樂。”
嶽瀾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邵子安說完話,最後看了一眼Nissa 的墓碑,轉過身來。嶽瀾想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邵子安看著嶽瀾,有些意外,說道:“是你?”
嶽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對不起,歐陽告訴我,今天是Nissa 的生日,我想你會在這裏,所以……我就過來看看你。”
邵子安凝視著嶽瀾。
嶽瀾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是你的醫生,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邵子安說道:“你說。”
嶽瀾說道:“這段時間,雖然你一直表現得和大家一樣,但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你心裏的感受。作為醫生,我要告訴你,即便最堅強的男人,在痛苦的時候發泄一下,也沒有什麼。你不要老是忍著,該發泄的時候就發泄,沒有人會說你什麼,這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的。”
邵子安看著嶽瀾,冷冷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痛苦了?我哪裏痛苦了?你說得對,你是我的醫生沒錯,但是我現在已經好了,不再需要醫生了。我希望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跟我說這些無聊的話,再見。”
邵子安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嶽瀾一下子愣住了,看著邵子安孤零零離去的背影,又望向月光下Nissa 淒涼的墳塚,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