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冒險家之死(1 / 3)

為了要領略夏夜的風味,扶輪會本星期六的晚會便在露台上舉行。

這一個月來,扶輪會會員參加晚會的要算今晚最踴躍了,因為今晚有一個很富吸引力的節目,不是什麼新走紅運的舞踴家來會表演,也不是什麼低音歌伶在這兒優先獻技,而是一個冒險旅行攝影師蒞會講述他的冒險經過。

他的名字是鄧爾飛,兩年前早已蜚聲好萊塢。過去七百天中,他在好萊塢人士的心目中,他是已經死去。電影院放映他所攝影的出品,早已用過“遺作”的字眼。現在,他突然在好萊塢複活,已使人十分興奮,何況他還活生生地在演講台上出現呢。

主席李安先生向會友介紹過鄧爾飛先生的曆史,然後由幾位體麵的紳士,把鄧爾飛從休息室裏擁了出來,立刻掌聲雷動。

鄧爾飛在他棕色的臉上展現了微笑,屈著高大的身軀向大家鞠躬。燈光從頂上投射下來,把他從額上到左耳的冒險紀念的傷創疤痕顯得很清楚,大家看見了,都會想象到這位冒險家是從死神的手裏逃出來的。

他開始講述他的冒險故事:

“我知道上帝是繼續寵愛著我的,所以一九三二年我墜車死不掉,前年波斯尼亞號郵船的沉沒,我也死不掉。波斯尼亞號郵船的沉沒,是因為它在海洋上遇了火災。我們一組搭客被指定在一條救生艇上,救生艇開動了,波斯尼亞號就開始沉沒了。我們在距離它三百碼的時候,它已經帶著熊熊烈焰,沒入水裏,仿佛連海水也著了火。

“救生艇在火熱的南海裏漂流,一天,兩天,三天,我們還瞧不見陸地。

“這天晚上,突然來了一陣颶風,我們的救生艇因為抵不住巨濤的襲擊而破碎了,我被投擲到波浪裏,上帝給我兩塊木板,憑了它,我在第四天午間,給一條獨木舟救起,獨木舟上坐著的是不通言語的南海小島的島民。終於,我和他們在一個孤島上共同生活了。

“主席先生,今晚的宴會有沒有魚呢?假如有的話,我就決不高興,因為我吃了一年零六個月的魚餐。有時,我們在半個月裏吃不到其他雜糧,自己仿佛變了海狗,現在一提到魚我就怕,怕我又要做海狗了。

“一年零六個月的海島生活結束了,我得謝謝羅素理蒙號的船長,他瞧見我的烽火,馬上把船駛近海島,把我帶到非洲,在非洲住了兩個月,我才回美國來。

“我永遠想:上帝是繼續寵愛著我的,所以我一點沒有顧慮到生死問題。我在非洲借了哥倫比亞公司遠征隊的攝影機,深入死山,拍攝毒蛇猛獸影片,曾跟像汽油桶般巨的毒蛇搏鬥,曾跟比我重三倍的野水熊搏鬥,終於,我安全地把它們醜惡的麵孔帶回來了。”

演講詞並沒有“最後一點!”“還有一點!”那麼冗長,但他事前已答允在演講後一同聚餐。在席上,扶輪會會員得向他自由發問。座談比演講當然更容易會令人滿足,因此在他講完之後,沒有一個人願意放棄這頓晚餐。

晚會的秩序繼續著,鄧爾飛又被招待進了休息室,由扶輪會的招待員丹奴小姐任招待。

會員在演奏低聲的音樂,銀鋸和杜璧鈴[1]合奏,像子規夜啼,像孤舟泣婦,使聽眾闔上眼睛,無限低徊!

主席李安聽得神往了,閉上眼睛,專心領略給音樂所帶到的境地,但他的手突然給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睜開了眼睛一看,丹奴小姐展開了微笑,遞過來一張信紙,上麵寫著幾行字:

李安先生:

要事外出,半小時後回來。但不要等我吃晚餐了!

鄧爾飛

李安點了點頭,丹奴退出了,李安繼續欣賞音樂。

音樂秩序之後,是女會友歌唱,唱的是古曲,占時間很長。

最後是會務報告,完結了,聚餐開始。

那時,距離鄧爾飛外出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了。在長桌子上麵,空出了一個座位,大家都知道那位缺席的客人就是鄧爾飛。

最焦急的不是主席李安而是會員白施域,他是新聞記者,《洛桑磯時報》的記者,事前就準備了一個談話腹稿,打算在席向鄧爾飛發問,以便把他的冒險故事,寫成小說式的記載。

菜式一個跟著一個地端上來了,鄧爾飛還沒有回來,一直到席終人散了,他仍舊在“要事外出”之中。

嚷著“晚安”的高貴士女陸續散去了,白施域並不走,他問李安為什麼鄧爾飛突然缺席,李安把信給他看,他驚訝地說:

“從他離開到現在,已經整整的四個‘半小時’了。李安先生,你不懷疑他會有意外麼?”

“有什麼意外不意外?他是一個沒有妻的冒險家,突然給女人纏住了,也就什麼也忘掉了。”李安笑著說。

“他住在哪兒?我想訪問他一次。”白施域說。

“保祿華道七〇一號公寓。”

“謝謝你了。”

白施域說完,走到保管部領取他的外衣和帽子,就在保管部聽到了離奇的消息:

衣物管理員正在跟餐室侍者談話,她問侍者:“鄧爾飛先生在餐室不在?”

侍者回說鄧爾飛在聚餐之前走了。衣物管理員很是錯愕,指著一份衣物說是鄧爾飛先生的。

白施域順眼瞧了一瞧:一頂帽子、一件薄呢大衣、一根手杖和一隻皮包。他也有些不解了,便向管理員問:

“鄧爾飛先生是不是常常這樣的?”

“不是,他今晚才是第一次到這兒吧,他是不是個健忘的人,我可不知道。不過扶輪會的會員,喝酒太多了,就常常扶醉而去,衣物留在這兒,明天派人來拿也不足為奇的。”衣物管理員答。

“如果鄧爾飛先生派人來拿東西,請你教他就在這兒撥個電話到《洛桑磯時報》通知我,我要跟他談話。”白施域一壁低聲說,一壁從懷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衣物管理員答應了,白施域一聲“晚安”,便出了扶輪會,駕著車子,很快便到了保祿華道找著七〇一號公寓,推開大門,向公寓梯口的通話總處查看,查到第四層第四號房的一欄上,插著鄧爾飛的名片,他便伸手把欄內的小電鈕按了一下。

他曉得這新式小巧的工具,會立刻使第四層第四號房裏的電鈴響起來,要是有人在房裏,便會在房裏開了那座小通聲機的機捩,高聲叫訪客登樓,訪客也就可以在樓下這小電鈕前,聽到主人的聲音,踏進自動電梯,直上樓去。

但當白施域按了幾次電鈕,始終沒有回聲,他知道主人不在了,然而他竟不信任科學,仍然要登樓看看,到了第四層找著第四號房,敲了一會門,才正式宣布失望。

他拖著疲乏的步履,踏上車子,懶洋洋地開返報館。到了編輯部,接線生叫了他一聲,他照例懶洋洋地招了招手。

接線生告訴他,扶輪會剛才有電話來,叫他回來時打電話去。

他聽了,立刻興奮起來,便駁線到扶輪會,問誰找他。一會兒,衣物管理員來接談了:

“你是白施域先生麼?”管理員問。

“是的。”他說。

“鄧爾飛先生已派了一個小孩來取回他的衣物了。我叫他打電話給你,但你不在報館。”

“啊!真糟!你有問過小孩是從哪兒來的嗎?”

“是洛桑磯飯店的小侍者。”

“他有說過鄧爾飛先生是在洛桑磯飯店嗎?”

“說過的。”

“你已經把衣物交給他了?”

“是的。小孩拿了我們發給鄧爾飛先生的第八十六號貯物證來,我們驗過無誤,便把衣物給他了。”

“小孩的帽章有號碼嗎?”

“有,第六號。”

“謝謝你!”

白施域放下話筒,馬上出了報館,駕車馳到洛桑磯飯店,停了車旋風似的走進會客廳,向每一個小侍者的帽章注視,結果,在餐間找到了第六號。

“你是受了鄧爾飛先生的委托,到扶輪會拿東西的嗎?”白施域問。

“是的。”小侍者答。

“鄧爾飛先生現在哪裏?”

“我不曉得。”

“他不是住在這裏麼?”

“不。他是在會客廳坐著,忽然對我說,他要搭夜車,並要先到餐間進餐,但進餐需要一些時間,不能分身到扶輪會,所以教我拿貯物證代他去取回衣物。我接過貯物證便到扶輪會,衣物拿回來時,他在餐間匆忙地喝了一杯威士忌,拿了衣物,便匆匆走了。匆忙地。”

“那麼,他是來喝酒的,不是這兒的住客了?”

“是的。”

“有沒有叫你替他買車票?”

“沒有。”

“叫計程汽車呢?”

“也沒有。”

白施域呆住了,鄧爾飛到了哪兒去呢?真的搭火車去了麼?假如是真的,他的訪問記就得擱筆了。

一邊想,一邊回《洛桑磯時報》去,他心裏很不舒服,沒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辦公位,拉開打字機,把今晚的經過情形,做了一個報告給編輯主任。

編輯主任見了報告,突然招了他進去,興奮地對他說:

“這是一條很好的新聞呀!”

“什麼?我連鄧爾飛的訪問也錯過了,這還算作新聞?”白施域說。

“訪問記是意料中的,鄧爾飛逃席而去是意料外的。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呢!”編輯主任說。

“你打算用一條什麼標題?”

“鄧爾飛突告失蹤!”

“不太誇張嗎?”

“哪裏算誇張?他不是自己說出去半小時便回到扶輪會的嗎?但結果沒有回來,這不能否認是失蹤;這是扶輪會的口氣,不是社會的口氣,沒什麼不好呢。”

“但他後來叫人到扶輪會領回衣物,這怎能說是失蹤?而且扶輪會的人都曉得他到過洛桑磯飯店了。”白施域固執地說。

“但當你到洛桑磯飯店時,你找得到他嗎?這還不能說失蹤?”

“最好讓我到保祿華道七〇一號公寓再找他,然後才決定這條文稿的發表,你同意嗎?”白施域提出了辦法。

“也好。”編輯主任表示同意地點著頭。

他迅速地去了,一會,帶了緊張的神色回來,回說編輯主任,鄧爾飛大概真的搭夜車北行了,截至深夜三時,他還沒有回到公寓。”

編輯主任便把他的報告改造成了一條新聞稿,並誇張地加上大標題:

冒險家的神秘!

鄧爾飛先生昨晚突然失蹤!

二百個扶輪會會員等候他聚餐,不歡而散!

第二天早晨,《洛桑磯時報》成為全市最哄動的報紙,白施域成為全市最注目的新聞記者。

嗅覺比狗還靈敏的《洛桑磯時報》的經理部,馬上加印五萬份當天的報,以應付這突然的需要,讓報童挾著報騎著腳踏車在街道上穿梭般走,供應各銷報站。

所有餐廳、咖啡館,朝會的場所,火車候車處,都談論著鄧爾飛的新聞。好萊塢這一個早晨的空氣,全給鄧爾飛的新聞包辦了。

《洛桑磯時報》經理部的事務員,奉了經理的命令,在今晨九時以前,召集采訪部所有的人員,十時以前,召集編輯部人員。

采訪部人員的召集是很困難的,因為每一個外勤記者都是活躍分子,誰都盡量延長他自己的夜生活,早晨的太陽,並不為他們而設。自然,經理部的事務員得從宿舍的床上叫他們起來,但他們卻未必在自己的床上睡覺,所以事務員要輾轉探問他們每個人的蹤跡,以傳達經理的命令。

當事務員找到了白施域之後,他問事務員為什麼叫他起來,事務員把經理的通告遞給他看,通告是這樣說的:

鄧爾飛的屍首在菲列摩山發現,值勤記者已經參加偵探部的檢驗工作,但本報為求詳盡起見,決派全部記者出動,請於本日上午九時齊集采訪部。

經理史丹璧

八月九日

白施域看了通告,興奮得跳起床來,說:“天啊!《洛桑磯時報》的幸運!我昨晚無意寫成的鄧爾飛失蹤新聞,今天哄動整個好萊塢了!”

像兵隊出發般的迅速,他在五分鍾內梳洗換衣完畢,叫事務員回複經理,他直接到菲列摩山去了,說完便跳上汽車,開盡了速度到菲列摩山。

山腰圍攏了一大堆人,排在公路上的汽車已經有七八十輛,他接著那汽車行列排到最後,停放好車子,一口氣往山腰跑。

衝入人叢中,他看見了仰臥在地上的鄧爾飛屍體,滿身血漬,血漬已變了瘀紅色。最刺目的是頭部的兩度傷痕:一在前額,一在後腦。前額的傷口,裂開像一朵花;後腦傷得最重,腦漿也在溢出,大約這傷是致命的。

屍旁站著四個很忙的人:一個是第六號偵探,一個是第七號偵探,一個第九號偵探,和以肥胖著名的偵探長畢地巴根。

白施域向來跟他認識,便上前招呼了一聲,胖偵探一看見了白施域,連忙伸出肥胖的手來,說:

“好運氣!正想到報館找你,你卻來了!”

“有什麼指教?”白施域說。

“不是為了這樁案子麼?我相信你是能夠幫助我擒拿凶手的!”胖偵探說。

“別開玩笑呢!我是外勤記者,不是外勤偵探啊!”

“這不是玩笑,看到你寫的鄧爾飛失蹤新聞,經過詳細,已是半篇偵探小說了。今天你能夠和我一起跑半天,一定會使我迅速接近勝利。”

“我很高興替你服務,跟你跑半個月也願意,隻不知我能否有助於你吧。”

“很好!我們一起到扶輪會走一趟吧,這兒的一切證件我已登記好了。”

胖偵探說完,教第六號跟著自己,留下第七號和第九號在這裏料理未竟的工作。吩咐完畢,上了警車,白施域也駕了自己的小福特車一起開到扶輪會。

這時時侯還早,會裏辦事的人還沒有到,隻有兩個人在那裏,一個是衣物管理員,一個是餐室侍者。

胖偵探叫侍者馬上到各職員的住宅,把他們都召集到會訊問。

侍者去了,胖偵探在餐室坐下,叫衣物管理員陪伴,四個人圍著桌子談起來。

“鄧爾飛從扶輪會外出的時候,是坐什麼車子的?他有自用車嗎?他叫計程汽車嗎?他借用扶輪會會員的自用車嗎?還是有人派車來接他的呢?”胖偵探問。

衣物管理員搖頭說“不知道”。白施域更加完全不知道。

“誰負責管理門前的車子?”胖偵探又問。

“一個侍者名叫康力的。”管理員答。

“他在哪兒?”

“剛出去,一會便回來的。”

白施域忍不住了,他打斷了兩人的話頭,問胖偵探說:“你能告訴我,凶案是怎樣發生的嗎?”

“隻有上帝曉得。”胖偵探笑了。

“不,我是問誰先發現這凶案的。”

“一個交通警察,他今早巡視郊外,偶然望見山腰的亂草叢中,有人伸出一條腿來,他丟下了機器腳踏車,上前瞧瞧,發現這就是鄧爾飛的屍首。”

“你在那兒有什麼發現?他是給別人殺死了以後把屍身放在那兒的,還是就在那兒被人殺死?這也許不須問上帝了吧?”白施域說。

“大概他曾跟凶手在山上一塊小平原鬥毆,他被凶手打倒在地,並碰在一塊小石上,便碰傷了額部。凶手還用一根手杖向他後腦重重地打了一下,手杖是鑲了琥珀頭的,所以一下便把他的後腦打穿,因此致命。凶手又怕屍身被人發現,把他推下山坡,而山坡的斜度不大,身體僅僅滾到山腰便停了下來。我在小平原觀察了幾分鍾,憑著地麵上的血跡,描繪出當時鬥毆的情形。在血跡的五碼外,我還拾獲了一個手杖的琥珀頭,證明凶手是倒拿著手杖向他猛打,因此手杖的琥珀頭也中斷而飛墜五碼之外。凶手殺人後,怕手杖上的指紋給警探發現,便攜同手杖逃走,但當時是黑夜,找不到手杖頭,也就放棄它了。我還從死者的衣裳上找到了兩個鞋印,證明凶手曾用腳把死者推落山坡。現在已把鞋印顯出,即可印出整個形圖了。”

胖偵探一壁說,白施域一壁記錄在小冊子。一會,胖偵探又補充一句:“在報上發表的時候,別提到凶手的鞋印。”

“怕凶手著驚麼?”

“是的。”

“死者身上的銀物存在嗎?”

“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失掉了!”

“手表呢?”

“你怎知道他有手表?”胖偵探反問。

“因為我看見他左腕上有痕跡。”白施域答。

“你眼力倒不差!”

“手表到底哪裏去?”

“大概給凶手搜刮去了。凶手很小心,死者身上的貴重東西全搜了去,甚至領帶上的別針也不能幸免。”

“那麼,這是一樁劫殺案了?”白施域停筆等他答複。

“你就假定這一個名目也不見得壞。”胖偵探答。

“你的意見,以為這不像一樁劫殺案嗎?”

“我很懷疑,劫匪憑了什麼法寶,能夠由扶輪會引誘他到菲列摩山呢?”

“那麼,這是一樁情殺案麼?”白施域問。

“也有可能,你在新聞稿裏,應該說是凶殺案,比較聰明些。”

“而且比較滑頭些!”白施域笑著說。

胖偵探也笑了,大家又談了一會,扶輪會的職員次第回來了。

“鄧爾飛昨晚離開這兒的時候是坐什麼車子的?”胖偵探首先向站在門前專管車子的侍者康力發問。

“鄧爾飛先生有一部自用車子呀!”康力答。

“你記得號碼嗎?”

“已經忘了,但你要知道是不難的。”

“問誰?”

“問魯意士先生。”

“是不是製片家魯意士先生?”

“對了。”

“為什麼他會知道?”

“因為這部車子是他借給鄧爾飛先生的。他們是老朋友。”

“很好!你替我撥一個電話給魯意士先生,讓我跟他接談。”

胖偵探說完,康力應了一聲,便撥著電話,駁好了線,把話筒遞給胖偵探,他拿起了話筒問:

“你是魯意士先生麼?”

“是的。你是畢地巴根偵探長嗎?”

“不錯。你借給鄧爾飛的車子是什麼號碼?現在可知道這車子在哪裏?”

“H8711,不曉得它現在哪裏。”魯意士答。

“很好!我負責替你調查那車子的蹤跡,我很想跟你麵談一會,現在你能到扶輪會來嗎?”

“可以的。”

“謝謝你!”

胖偵探放下話筒,想了一想,又拿起了它,搭線到警廳,通知全市警察,調查H8711號車子的下落,並吩咐發覺了蹤跡之後,不許移動分毫。

打完了電話,他又問扶輪會的職員說:“誰負責管理電話的?”

“我。”丹奴小姐站了起來,跟胖偵探點了點頭。

“你的名字?”

“丹奴·比雅萍治。”

“昨天晚上打電話來找鄧爾飛先生的是誰?”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丹奴答。

“當時你有問過她的名字嗎?”

“有,現在忘了,但我可以在三分鍾內找出她的名字來。”

丹奴說著,走進電話室裏,把一個臨時備忘冊子拿了出來,翻了一會,然後指著一行字說:“這就是那位小姐的名字!”

胖偵探看了一看,是:

莎裏菲奧小姐,訪鄧爾飛先生,七時零五分。

胖偵探很高興地說:“貴會辦理得很好,你們對會友服務,更是無微不至!每次有人打電話來都登記就更好,這對於偵探有著很大便利!”

“但我們這種登記是為了便利會友而不是便利偵探的,因為會友常常喝醉了酒,很久才來接聽電話,對方早就收線,所以索性登記了,省得這些醉漢問電話局問得人家頭痛。”丹奴說。

“這種製度很值得推行,得到利益的,偵探比醉漢為多。”胖偵探說。

“探長,我可以回去嗎?”

“等一會,我還得問你,當你把莎裏菲奧小姐有電話來的消息告訴鄧爾飛先生時,他的神態怎樣?喜悅?不安?還是驚惶?”

“喜悅而帶點驚惶,他很快地便從休息室走進電話室。”

“你不是教侍者把話筒端在銀盤子送到休息室的麼?”

“因為晚上人很多,通常都是自己到電話室的。”

“你有領他進電話室嗎?”

“沒有。”

“那麼,你聽不到他跟對方所談的是什麼話了?”

“當然。”

“這樣……”胖偵探有點失望,歇了一會,又說,“他從電話室裏出來的時候,仍舊是帶著喜悅的神態麼?”

“是的,而且很興奮。”她想了一想,續說,“他還走到寫字桌前,匆忙地寫了一張字條,叫我替他送給李安主席。我拿了字條到露台去,後來回到休息室,他已經出去了。瞧他當時的喜悅神態,想不到竟會出了事的!”

“莎裏菲奧是一個怎樣的人?跟扶輪會有什麼關係?”

“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名字。”

“謝謝你!我要問你的隻是這些,你可以自由去辦你的事了。”

胖偵探伸手跟丹奴握了一下,丹奴去了。

兩個人的談話,白施域也登記起來,但胖偵探表示這段談話,不願在報上發表,白施域有點憤懣。

“魯意士先生來了!”侍者康力告訴胖偵探。

胖偵探在客廳會見他。他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長了銀胡子,精明的眼睛,和藹的臉孔,帶了傷感的神氣。

“畢地巴根偵探長,我真想不到一個冒險家竟死在一個平凡的山崗!”魯意士說。

“林肯總統死在一個不著名的人的手裏。曆史原是平凡的,上帝常常給人間以感歎。但我們能替鄧爾飛先生複仇,那還不致成為大大的缺憾。”胖偵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