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白大王”鄭逸梅(1895—1992)在《民國舊派文藝期刊叢話》(《鴛鴦蝴蝶派研究資料·史料部分》,魏紹昌編,上海文藝出版社,1962年10月)中談及民國偵探雜誌《偵探世界》時曾說:“程小青以霍桑探案馳譽的,陸澹安卻以李飛探案著名,孫了紅更有東方亞森羅蘋之號。”
程小青(1893—1976)和孫了紅(1897—1958)應該是當代讀者最熟悉的兩位民國偵探小說家,因為他們的主要成就都集中在偵探小說領域;但陸澹安(1894—1980)則不然,人們熟識他,大抵因其在古典文學研究和彈詞、戲曲創作方麵的貢獻,究其原因,似乎可以歸結為:陸澹安身後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偵探小說,隻不過是他早期創作生涯的一段“插曲”罷了。境遇與之相似的,還有曾以“柳村任”為筆名創作《梁培雲探案》的著名漢學家柳存仁(1917—2009)。
陸澹安,名衍文,字劍寒,號澹盦(後改為澹庵,最後改為澹安),江蘇吳縣人。1915年,22歲的陸澹安進入上海江南學院法科學習,成為民國偵探小說家中唯一一位真正受過法律教育的人。鄭逸梅將他與程、孫相提並論,並將他置於孫了紅之前,足顯其在偵探小說界的曆史地位。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相比於20世紀40年代才真正大紅大紫的孫了紅,陸澹安的偵探小說代表作《李飛探案集》早在1924年8月便由上海的世界書局出版了單行本。
這本《李飛探案集》出版時,陸澹安仍在創作該係列,所以隻收錄了《棉裏針》《古塔孤囚》《隔窗人麵》《夜半鍾聲》《怪函》五篇(另外包含整個係列的“楔子”),書前的“提要”中寫道:“吾人於小說中,最嗜讀偵探小說,尤嗜讀國人創作之中國偵探小說。以其所述者,悉為本國事,風俗人情,悉所深知,讀之自能了然於胸,不比讀譯本偵探小說,時覺有格格不相入之病也。而創作偵探小說家中,陸君澹盦實為傑出之人才,其所著之《李飛探案》,亦久已膾炙人口,本局因將其新著數案,輯成一集,以供愛讀諸君之快覽,而不帶歐西色彩,悉合本國風俗人情,尤為本集特色雲。”
此外,根據我個人的藏書顯示,民國時期尚有三種由世界書局刊行的偵探小說單行本曾收錄過“李飛探案”的個別篇目:
其一,《繪圖偵探之敵》,1925年12月再版,收錄《怪函》,改題為《無頭怪函》,並附插圖一張;
其二,《怪學生》,“偵探小叢書”第一種,1929年5月四版,實為《棉裏針》(含“楔子”)和《密碼字典》的合集,故此前有人稱“《怪學生》也是李飛探案係列”的表述實際上並不十分準確;
其三,《鍾聲》,“偵探小叢書”第四種,1929年5月四版,收錄《狐祟》。
《李飛探案集》封麵(來源:上海圖書館)
《繪圖偵探之敵》封麵(來源:華斯比藏書)
《怪學生》封麵(來源:華斯比藏書)
《鍾聲》封麵(來源:華斯比藏書)
上述後兩種偵探小說集在刊行時,編輯者趙苕狂(也是民國偵探小說家,代表作《胡閑探案》)對收錄篇目的雜誌連載版本進行了調整:重新劃分了章節,並添加了小標題。
說起來,陸澹安創作“李飛探案”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主要也就集中在1923年至1927年這幾年裏,其中《三A黨》這一篇雖然連載於1927年初,但實際上小說前兩節早在1925年就已經寫好,後兩節是在兩年之後才補足的。
自1924年秋天起,陸澹安開始涉足電影界,在中華電影公司、新華影片公司任導演、編劇等職,此後又重回教育界,在多校任教。彼時,他的創作重心已開始轉移,而不在偵探小說上了。
目前可見的“李飛探案”最後一篇是《秘密電聲》,1933年在民國小報《金鋼鑽》上隻連載了12期,每期不過可憐的三四百字,而且故事剛開了個頭就戛然而止。劉夢盼在碩士論文《陸澹安及其偵探小說研究》(中國海洋大學,2020年6月)中認為《秘密電聲》未完的原因主要是“陸澹安太過繁忙,創作重心有所偏移,小報連載方式與讀者閱讀習慣不合”。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尚有一篇作者存疑的“李飛探案”。1923年,民國小報《最小》第129—130號上,曾連載了一篇題為《二個小偵探家》的偵探小說,篇幅甚短,隻有千餘字。該小說係《最小》舉辦的“偵探小說奪標”初選揭曉作品,刊發時作者匿名,但良晨好友社編輯部在最後發布“千字內偵探小說奪標揭曉”時,22篇揭曉作品中唯獨隻有這篇沒有公布作者的大名,這倒有些值得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