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爺爺那樣死掉嗎?”
“我不知道。”喬恩說,“就跟考試遇到了不會做的是非題,不知道選對還是選錯。”
“所以隻有打了才知道?”
“隻有打了才知道。”
“你是怕沒人照顧我,所以才讓我先打是嗎?”
“至少我這幾天還能照顧你。”喬恩說,“如果你沒事,接下來就輪到你照顧我了。”
女孩點點頭。
“我會照顧你的,小喬喬。你不要擔心我。”
她捋起袖子,露出細細的手臂,但還是有點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回縮了縮。喬恩握住她的手,給她打了血清。針劑裏的鎮靜劑很快就起了作用。
“我有點困了,喬喬。”女孩揉著眼睛說。
“那你睡吧。就當是做個夢好了,睡醒了就沒事了。”
喬恩把手放在女孩的眼睛上。唱歌闔上雙眼,很快就睡著了。
和藥博士不同的是,唱歌的體溫隻升高了一度,除了熟睡以外沒有什麼異常的反應。不過喬恩還是不敢放鬆,每隔兩小時給女孩量一次體溫。一天以後,她第一次有了發燒的症狀,但持續了不到一個鍾頭就降到了正常水平。呼吸變得緩慢平穩,但對外界沒有任
何反應,感覺就像是冬眠了似的。她蜷成一團的模樣很像是一頭冬眠的小熊。
喬恩在旁邊守了兩天兩夜,幾乎沒有合眼,隻是有時打個很輕的盹。六十個小時後,他覺得唱歌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麼危險的狀況,既沒有劇烈的過敏反應,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白化跡象。現在應該隻要等她醒過來就行了。
他有點想去外麵的花壇看望藥博士,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中午,外麵是安全的。他打開門走到劇場外麵,覺得好像哪裏出了問題。就在他思考是哪裏不對勁的時候,感覺後脖頸像撞上了一棵大樹似的,腦子裏“轟”的一聲,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他沒有徹底地暈過去,隻是昏昏沉沉地無法動彈,感到有人拎著他的腳,像拖一具屍體一樣拖著他在地上移動。他連眼睛都無法眨動,隻能模模糊糊看見深沉的夜空。他這才發現是哪裏不對勁了,現在是中午,但是感覺卻像是夜晚一樣。
然後他聽見了口哨聲。那個拖著他的人在用口哨吹音樂。
“謔,謔,謔謔謔 ……謔,謔,謔謔謔 ……”
口哨聽起來又輕鬆又快樂。就像是過去那種歡快的電影裏出現的口哨音樂。
他稍微轉動了一下眼球,看見了那個人的背影,好像是個男人,穿著白色的襯衫,襯衫白得可以拍洗衣粉的廣告。那個人的頭發是灰色的,就跟他一樣。
水泥地一路磕著他的腦袋,現在好像到了柔軟的草地。口哨聲也停了一會兒,然後他聽見對方在唱歌。
“我是一隻醜小鴨,咿呀咿呀呦,我是一隻醜小鴨,咿,呀,咿,呀,呦。”
他唱得很古怪,但是喬恩一點也不覺得可笑。對方又換了一首歌。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著褲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怎麼辦呀,隻好拉在褲子上。”
這首歌他聽唱歌唱過。她經常在早上醒來以後,一邊刷牙一邊哼唱這首兒歌。喬恩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學會的。還有上一首歌,這是喬恩自己唱過的,有一天晚上怪物的動靜讓人害怕,唱歌央求他來一首歌催眠,他就唱了這首《醜小鴨》。我是一隻醜小鴨,咿呀咿呀呦。他不好意思地小聲唱。現在拖著他走的這個人也在唱。
我是一隻醜喪屍,咿呀咿呀呦。
對方停了下來,一隻手就把他揪了起來。他掀起眼皮,發現自己身處無數次在噩夢裏重現的地方。廣場上豎立的鐵架,人們把白喪疫患者綁在鐵架上,澆上汽油,點燃火堆。
喬恩。她叫他的名字。
火焰早已經熄滅,喪屍們占領了這個廣場,但它們厭惡這個地方。現在隻剩下黑色的鐵架豎立在這裏,還有周圍殘破的鐵絲網。
那個人扛起他的身體,把他固定在鐵架上。他覺得身體好像癱
瘓了,連手指都無法彎曲。那個人打開他的雙臂,用鎖鏈把他綁起來。他就跟一個即將被處以火刑的怪物一樣,被綁在鐵架上。
不過沒有人往他身上澆汽油,也沒有人點燃火堆。
“別擔心,你不會被燒死。我們厭惡火。”對方說,“你應該可以稍微動一動了,可能神經功能還要兩天才能恢複。”
喬恩吃力地抬起頭,看著這個襲擊他的人。他第一眼就看出來對方不是人類,但是看上去又和普通的喪屍不太一樣。衣服體麵幹淨,麵孔像大理石一樣光滑整潔,灰色頭發打了發蠟,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普通喪屍沒有這麼講究。尤其是它會說話。
“你是誰?”
“你好像對我能夠說話一點都不驚訝?”灰頭發說,“我猜你已經見過會說話的了。”
“你不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喬恩說,“我知道你是喪屍。”
“我當然是喪屍。”對方笑了起來,“但我們這樣的喪屍更喜歡稱呼自己是新人類。”
“你們?有很多品種嗎?像紅富士蘋果?”
“像不同的語言。有的語言是平庸的句子,有的語言是神的閃電。”灰頭發聳聳肩,“作為比喻,蘋果也不錯,我不討厭蘋果。”
“你要捕食我?”
“不,一點也不想。你不是食物,一點也不是。你明白是為什麼。我們不喜歡同類相食。”
“你想怎麼樣?”
對方沒有回答,隻是在黑暗中看著他。他感到一種熟悉的感覺,被什麼盯著。他一定不是第一次看見它。
“你還算不上是我們的同類。至少現在還不是。”
灰頭發從褲袋裏拿出一包女士煙,夾起一支叼在嘴邊。
“你是不是在想,喪屍怎麼還抽煙?既然都已經死過一次,我也就不在乎這點尼古丁了。這純粹屬於裝飾,就和這副眼鏡一樣是顯擺用的。完全進化以後,你就知道你的視力會變得多麼好,不然怎麼在夜裏捕獵呢?”
它推了推鼻夾上的黑框眼鏡,翻了翻褲袋,好像在找什麼卻沒找到。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到喬恩懷裏翻了翻。
“借個火。”它找到一次性打火機,“還有這個。”
喬恩盯著它手裏的紅色針筒。白喪疫的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