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同看演奏，卻有三種表情，一個看風景，一個看女人，一個聽曲子，各得其所。徐階表情最為複雜，時憂時喜，時而閉目沉思長籲短歎。
幾個曲子唱完，馬湘蘭抱來一個琵琶，其餘幾個女子見狀，都從裏麵取來琵琶，蘭陵笑笑生瞪大眼睛，看著他們的琵琶陣，十幾個琵琶，不知道要演奏什麼樣的曲子。這時，隻見馬湘蘭右手一拂，琵琶發出刺耳的叮當聲，好像兩劍相交的聲音。三人精神為之一振，就連蘇可也站起來，看著這些琵琶舞女，不知所措。蘭陵笑笑生眼睛盯著湘蘭姑娘，湘蘭也看著他微微地笑，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先是馬湘蘭一人獨奏，琵琶悠悠，如鳴佩環，繼而大家同時撥動琵琶，一霎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三人凝神靜氣，感受著這種氣勢，琴聲忽然一停，給人一種凝絕不通聲暫歇，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沉靜了一會，突然萬弦齊響，好似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蘭陵笑笑生一言不發，卻走到大船中央，右手拔出長劍，隨著滿船鐵馬金戈之聲，翩翩起舞。他舞的這一路劍法是他師父閑雲大師獨創，叫閑雲劍法，以強身健體為主，最為講究身法的飄逸和節奏，配上湘蘭姑娘的琵琶曲正好天衣無縫。說起這套劍法，還有一段恩怨：
原來，十多年前王稚登進京趕考落第，卻被主考官袁煒看中了他的一手好字，聘他為老師教他兒子書法，後來袁煒因貪汙貢銀被徐階查到，革職查辦，抄家的時候王稚登一劍擋住數百人進府，驚動了徐階。徐階惜才是著了名的，得知王稚登文武雙全，便親自出馬，曉以利害好言相勸，王稚登哪裏聽得進去，一心隻想報袁煒知遇之恩，徐階始終不忍心傷害王稚登，雙方僵持不下，當時閑雲大師雲遊至徐府，恰逢徐夫人偶感風寒，便在徐府逗留，給徐階的夫人診病，正巧聽得徐府家人說起此事，便前往看個究竟，並與王稚登定了三招之約，三招之內閑雲勝，則王稚登任憑徐階處置，三招如果閑雲不能取勝，則不管此事。
王稚登當時年輕氣盛，對自己武功頗為自負，氣得七竅生煙，閑雲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棍，更加讓王稚登憤怒，一招金針渡劫如閃電一樣直刺了過去，閑雲以柔克剛，避開中鋒，木棍借力打力，拍在王稚登的劍柄上，隻用了一招令他長劍脫手而飛。
王稚登還欲再戰，被徐階勸住，兩人不打不相識，一起回到徐府，徐階對王稚登講了很多，讓他明白了是非黑白，閑雲卻把這套從太極劍中演變而成的閑雲劍法傳給了王稚登，從此，王稚登一直跟隨徐階，直到合力除了嚴嵩嚴世蕃，徐階正意氣風發，準備協同張居正一起變法，卻被太監誣陷，皇上又黑白不分，令他心灰意冷，這才請求卸甲歸田，和王稚登一起來到南京。
馬湘蘭的這首曲子是她自己根據白居易的《琵琶行》改編而成，取名《淮陽平楚》，其背景是取意楚漢戰爭垓下決戰的情景，漢軍用十麵埋伏的陣法擊敗楚軍，項羽自刎於烏江，劉邦取得勝利。她在曲譜中寫道：此曲氣勢恢宏，大氣磅礴，當其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屋瓦若飛墜。徐而察之，有金鼓聲、劍弩聲、人馬聲……使聞者始而奮，繼而恐，涕泣無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