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保險”是照護社會化的一種進步
2000年,日本開始實施護理保險製度#pageNote#0。有人認為,護理保險是“照護社會化”的“第一步”。它並非社會化完成的標誌。雖然隻是社會化的“一小步”,隻是局部的社會化,但它也是非常大的變化。
社會化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去家庭化(de-familization)。所有的曆史變化都有開端和結局。在社會化發生之前,也發生過“照護家庭化”。這就是法曼所說的“依存的私有化”(privatization of dependency)。
那麼,在“照護家庭化”之前,是否還存在不一樣的護理方式?我們都知道,曾經存在這樣一個社會:育兒和護理都沒有被孤立在家庭中,而是由共同體來完成的。但是我們所生存的現代社會是再生產勞動,即護理勞動私有化的社會,也就是護理勞動被封閉在私人領域、封閉在家庭中的社會。而被賦予這些勞動的人,就是女性。
有償的生產被男性獨占,孕育人類生命並為之送終的無償勞動,即生命的再生產則被分配給了女性。女性是“關懷性”,符合這一定義的舉止被定義為“女人味”。
男性是100%的生產者,女性是100%的再生產者,這一組合便是“男主外、女主內體製”。這一體製成立於“二戰”日本投降之後
,曆史較短。落合惠美子#pageNote#1,#pageNote#2稱之為“家庭的戰後體製”(“家庭的55年體製”)。
“男主外、女主內”的工作分配也被稱為性別分工,但是近年來,已婚女性外出工作已成為常態,隨之出現了“男主外、女主內外”,也就是女性被賦予雙重壓力的“新性別分工”。可以預見,今後會出現男女共同擔任生產者與再生產者的現象。
我在倡導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提出市場與家庭二元論時,曾遭到尖銳的批判。
批判者說:“上野的理論中有一個決定性的欠缺,那就是國家的存在。”
國家會做出不同於市場的舉動。它擁有征稅權這一強製力量,並以此為資金來源投入市場,促使家庭完成再分配(圖4)。市場的外圍除了家庭還有國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運作原理既不同於國家也不同於家庭的存在,為了將其與國家區分開,我且稱之為“市民社會”。將國家、市場、市民社會、家庭四個領域統合起來製作的模型,就是圖5。
根據馬克思的理論,市場與家庭同屬私有領域,公共部門不會參與其中。市場與家庭內部的關係都是私人關係,在說到自助、公助、共助#pageNote#3時,家庭之間的互助和在市場上自費購買服務都屬於“自助”的範疇。
圖4 “官、民、私”
圖5 “官、協、私、民”出處:《照護的社會學》(2011)第221頁
有趣的是,最近有學生對我說:“老師,家庭應該是共助吧?”我想,既然家庭已經個體化到了這個地步,那麼“自助”被限定到個體之上,家庭則被歸入“共助”倒也並不奇怪。雖然都在講公私分離,但是請不要搞錯了,市場和家庭其實都屬於私有領域。隻不過,市場適用於交換原則,家庭則適用於贈予原則。
國家屬於公共領域。在這裏發生作用的不是市場的交換原則,而是集中與再分配的原則。譬如收入高的人多繳稅,這些稅金則被分配到有需要的人手上,也就是稅收和社會保障的功能。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照護的承擔者除了市場、國家和家庭,其實還有一方,那就是被稱作市民社會、共同體、民間組織的東西。這裏適用的原則不是交換原則,而是互酬原則。這便是後來被稱為“共助”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