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風(五)(1 / 3)

今朝有風(五)

對方說到這裏滿懷的喜悅。秦墨明記了號碼,默然地掛了電話,卻無意中看見屏幕裏是一個瘦削男子與那個名叫練霞的女子的合影,他愣了愣,想著等著將手機交還給練霞的時候一起說些話,但是當他走進暖和的屋子的時候,他的那些言語一下子如冰雪般消融蒸發了,轉而一個叫王依溪的女子浮上他的心頭,他低著頭地將手機交給了女人,說:“我和俞曉明說過了,我會啟程去江蘇的,號碼也記了,你走吧。”

那個女人也有些木然,但隨後便識趣地收起了手機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我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了,你放心好了,反正也就那麼斷了。”說完,秦墨明看她已然塗紅了雙唇,此時利落地踩著高跟鞋朝出口走了。他並未感覺到自己的勝利,端起杯子到嘴邊,發現咖啡卻早已涼透。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漸漸地想起來早些時間的那件或許一直讓他心頭膈應的事情。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記得自己隻身來北京的時候,也是二十歲不到些,他倒一點不怕,對於新鮮的事物和競爭他仿佛一點也不畏懼,他像個高唱著牧歌的蒙古漢子,一路闖到了研究所,他倒不是對這個城市充滿了那種對權力核心也好還是肅穆端莊也好的崇拜和眷戀之情,這對他來說隻不過是隨遇而安的事情,像是一枝荷花開在一片荷塘一

樣,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是要自己追尋自己。

秦墨明就在這座城市遺世獨立著,對這裏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隻不這幾年遇到的人,倒卻像浮萍一般在這個城市匆匆飄零、最後遠去。秦墨明來的時候也知道有一天他一定會走,但他一直沒有走。不過有時候機緣竟是這般巧合,他需要離開這個城市,而這機緣源頭卻在於他在學校授課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女學生,仿佛早已深埋在了過去。

她剪著蓬鬆的短發,倒不是像以前俏皮的女生剪得西瓜頭一般,她將頭發染得橘黃然而向兩邊燙得利落得垂下,又在底部呈現一個像內彎曲的弧度。這個女孩倒是山東人,而秦墨明之所以注意她也不僅僅是因為她膽子大,很多次帶著一群女生攔著他問他問題,倒是因為她像極了一個人。秦墨明任教的這個學校也不大,也是難得有課程會引起學生們的歡迎,秦墨明也很欣慰,他不過是語言研究所一個教員,對於這個兼職的外派任務,他一開始倒不對此抱有很大期望,可是事態卻不由他控製。

女生叫王依溪,倒有落雨依溪的江南味道,卻生就是個北方姑娘,她的臉像極了趙琦兒,身材也差不多,說來也可笑,秦墨明雖然和他阿哥一樣是個戀舊的人,但是也明白男女感情原來就是相隨時濃,相散時淡,工作還沒著落的時候不歡喜家裏操辦,在

北京也沒有好好找過,工作穩定了又沒在意去找,晃眼間就三十多了,而那個像極了趙琦兒的女學生此時就在自己眼前,每堂課下還會異常興奮地來找他。這是一個活生生的趙琦兒,當然臉龐似乎更有些成熟女子的飽滿和柔情,但是卻和趙琦兒仿佛是一個人,就連聲音和說話方式都是如此相似。

秦墨明對於趙琦兒與其說眷戀,不如說有些不甘。像極了少時候被莫名拋棄的戀人,人事對於秦墨明來說總就是太快捷的,他算是有些木訥的人,能在研究所也不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或許他適合與真實的文字打交道,他天生不能敬重職業,他熱愛的是事業。

後來,驕傲的射手終於離開了南方。但在別處滅了的火,在此處又明了,這像是一種難以逃脫的宿命一樣,秦墨明毫無征兆地再次陷了進去。當王依溪坐在他跟前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秦墨明看著她的水潤的瞳眸竟有些失態,他以為這是命運的一種補償,他看著王依溪畫著淡妝,嘴角微微地展露著微笑,取食也小心翼翼。他頓時察覺到周圍氛圍的危險,麵對學生,他像是麵對著趙琦兒一樣。

“秦老師,您的課大家都很喜歡,對我啟發尤其大。”王依溪聲音故意展現得更輕柔些,倒是和趙琦兒壓了嗓子說話一個味道。

“是嘛,我也是匆匆準備了,課堂難度可能是有些,但是你們這

些學生們倒很積極。”

“因為課上老師講得很棒,所以我們都聽進去了,我本來都覺得語言很枯燥,現在都聽進去了。”

“像你和其他幾位同學確實是認真學的,那麼能在大學裏多了解一些東西也是好的。”

“我們總覺得老師對學生很關心,大學裏像秦老師這樣的學生很少了。”

“我除了研究所裏也沒有什麼事情,所以就被派來上課了。”

“哦,老師那麼受歡迎,師母應該也會有些擔心吧。”

秦墨明頓了頓,他眉頭有些對方察覺不到的顫動,但是秦墨明的意識讓他故意放鬆了警惕。

“這是還沒有的事情。”秦墨明為了緩解尷尬,不由地抬起頭露出了往日上課時的微笑。

然而對麵的王依溪卻順勢將手擺在下巴下麵,大膽地說:“那想必老師對另一半的要求一定很高吧。”

“啊,也沒有這個說法,之前讀書的時候生活也沒穩定,後來進了研究所就一直拖延到了現在……”秦墨明到話末的時候收尾變得急促,他臉上因為周圍餐廳的空調而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