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累了吧,餓了吧,瘦了嗎,來讓媽老媽摸摸身上少沒少肉。快把背包給媽。”池荷站住腳卻懶得說話,像一個木偶任憑老媽用手急切的在她的身上亂劃拉,老媽那因為幹活而變得硬邦邦的手指在她身上遊走,池荷覺得恍惚自己也變成了一把木吉他,老媽的一雙粗糙的手在彈她這個肉吉他,訴說著心裏話。
池荷的頭低下來歪靠在老媽的肩膀,池荷的右邊半個身子靠在老媽的胸前,她右手臂反伸到老媽的後腰處,摸著老媽圓而硬的胯骨,左手放在老媽摟著前胸的那隻手臂上,粗硬指尖和細肉指尖相扣,讓池荷心生愁悵。
“嬌嬌,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西紅柿湯,好好暖暖胃,你的手有點涼。”老媽用手撫弄著池荷的小手,池荷隻是點頭,在老媽的嘮叨中如同一隻乖巧溫順的小綿羊,池荷不想說話,她和老媽摟著走到家門口,老媽一隻手推門另一隻手還摟著她,進門時老媽歪著的頭磕在大門框上“咣”的一聲響。老媽也“唉呀”一聲。池荷心裏一陣疼痛立馬來了精神,忙用手去摸老媽的額頭:“媽,磕疼了嗎,小心點”。
“沒事兒,沒事兒,天天幹活,磕磕碰碰的都習慣了,媽沒那麼嬌氣”。老媽說著關大門,拉著池荷走進屋裏。
這個房間是客廳兼餐廳,西麵靠牆放著家具,屋地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小電飯鍋冒著熱氣。池荷一屁股坐在桌旁邊的塑料凳子上,老媽在後麵說:“鍋裏是新做的西紅柿湯,我沒有放雞蛋,連蔥花也沒放,隻放點花香菜和鹹鹽。你先喝著,我去端菜去”。說著轉身去廚房,菜一個接著一個的往桌上放。老媽裏外的忙活,絮叨的說話聲伴著輕快的腳步聲。老媽的臉上全是幸福的笑,池荷看見老媽笑得有點誇張,隱約似有淚花在眼角,老媽裏外忙活,池荷就那麼坐著,看著老媽如變戲法般的把一個大圓桌擺滿。她腦子裏卻是記憶中最多的畫麵:
一張桌子上。一盆烀熟的土豆,一碗熟大醬,一盆大米飯。一碗辣白菜。池荷從學校回家時候坐車顛簸的肚子早就餓了,可是看著飯桌就是沒有食欲,土豆,又是烀土豆,她見了土豆就反胃。媽放完桌子就出去忙幹活了。等幹了一陣兒活再回來,見桌子上的東西,池荷沒有動就問:“嬌嬌,你咋不吃啊,飯都快涼透了”。“媽,我不想吃土豆,不想吃。”小池荷哭起來。
”別哭,別哭,這土豆多好吃,不吃你啊想吃啥呀,辣白菜多好啊還下飯”。見池荷還是不動,她就給盛一小碗飯,扒兩個土豆,又出去幹活了。幹了一陣兒活再回來看,池荷還是沒有吃:“媽,我不想吃土豆,土豆都涼了,我想喝熱湯”。池荷餓的肚子咕咕叫。
“好好,我去園子裏摘兩個西紅柿,給你做熱湯”。老媽說著疾步走出屋去園子裏。轉眼手裏拿倆西紅柿,衝進廚房裏,緊接著“啪”打開煤氣灶,“哢”放上大馬勺,麻利的倒油,蔥花,切西紅柿,麻利的將蔥花收起放大馬勺裏“爆鍋“,麻利的放點醬油,放點十三香,麻利的將切好的西紅柿收進大馬勺裏,進行翻炒,來回扒拉幾下,廚房裏飄出的油香味中有西紅柿酸酸的味道。
“媽,別忘了放雞蛋”。爆鍋的香味讓小池荷覺得更餓了。
“好,好好,我給你放兩個大的了,你可都吃了不許剩”。老媽從碗架子上邊上柳條筐裏拿出兩個紅皮笨雞蛋,在大馬勺邊磕一下,把雞蛋打進小碗裏,然後用筷子把雞蛋清和雞蛋黃都攪拌勻了,兩個大雞蛋差不多裝滿小飯碗。
此時大馬勺裏煮的西紅柿湯正好燒開了,老媽把攪拌勻了的雞蛋斜潑進大馬勺裏,讓雞蛋液浮在翻滾的熱水上,再用飯勺子循環攪動,散開的蛋液成了一片黃色的花瓣。在滾熱的水中上下沉浮。
“嬌嬌,西紅柿雞蛋湯做好了,你快趁熱吃”。媽邊說邊在圍裙上擦手,拿飯勺子。然後池荷麵前就有一碗黃白摻雜的西紅柿雞蛋湯,冒著熱乎乎的香氣。小池荷雙手將碗捧起,放在嘴邊先用鼻子聞聞,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吸,慢慢的吃,還把大米飯放泡上湯,吃的滿頭滿臉都是汗。
“嬌嬌,西紅柿湯要趁熱吃才有味道,先喝幾口湯,暖暖胃,你捧著碗,讓熱乎乎的湯碗暖暖你的手。”池荷正迷糊著老媽已經把菜上齊了,催池荷吃飯,池荷抬眼看老媽,正用身上的圍裙擦手,麵對一桌子的菜,池荷卻數不出有幾個,因為眼睛中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恍惚中那西紅柿湯穿越著來回拉時間的距離。她使勁的左右搖頭,想擺脫記憶的藩籬。
“嬌嬌,來嚐嚐,”這是孜然炒油麥菜,這是白菜炒木耳,這是芹菜炒粉,這是尖椒炒幹豆腐,這是香辣拉皮,這是胡蘿卜炒青椒,這個是煸炒豆角,這個是我盤炒花生……”老媽在那用筷子指著桌子報菜名,池荷漫不經心的聽,這些菜有的她吃過,有的沒吃過,有的菜名還是頭一回聽。老媽報完一串菜名,最後麵又補上一句重點:“嬌嬌,你放心吃,這些都是素菜,連蔥花都沒放,隻放點薑和十三香。”老媽說話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輕柔的語氣,那充滿慈愛的眼神,似乎在哄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池荷吃驚的睜大眼睛,盯著老媽的臉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