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皇帝接連接見了隨馬鈺來京都的幾位外邦使者,果然都如馬鈺所說,仰慕大寧天朝上國的繁華,願意臣附大寧。
麻林國使者進獻了一匹神獸,其名為“吉靈。”
隨馬鈺寶船回來的譯者中,有一個落魄的海盜頭子,因海盜團夥內訌被迫逃亡海上,幸而遇到了馬鈺,馬鈺看他各國語言都能說上幾句,便賞了他一個九品內侍的職務,讓他充當譯者。
這譯者其實不過是做海盜時草學了幾句麻林國話,使者介紹神獸“吉靈”時,這草包譯者也是茫然,並不知其為何物,登時急得啞口無言,然跟隨著馬鈺這些年,他知道大寧有神獸麒麟,隻是並不知麒麟為傳說中的神物而非凡物,兩者隻論發音是一樣的,這草包頓做恍然大悟般,稱“麻林國國王特派使者進獻麒麟獸一匹,恭祝大寧萬彙增輝,行通神明,福祿攸同”。
大殿上百官聽見“麒麟”兩字,一片嘩然,皇帝也是驚異不已,遂要帶百官前去鑒賞。
馬鈺並未想到這草包譯者今日這臨場發揮,那神獸他自然見過,和平日所說麒麟大相庭徑,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出了大殿尋個角落狠狠抽了那草包譯者一頓鞭子,當場命人攆出宮去,雖解了心中惡氣,仍不得不思慮對策。
那麻林國使者不知這其中原委,見天朝皇帝這般迫不及待要見這神獸,興高采烈命前麵帶路去了。
到了百獸園,隻見這神獸,兩隻前腿足足有九尺高,後麵的兩隻腳有六尺高,脖子有一丈六那麼長,卻是鹿的身體,腳掌有蹄。
眾人本來都圍在跟前想要一睹麒麟神獸風采,見這一龐然大物甩著那怪異的長脖子悠哉而來,皆瞠目結舌,皇帝臉也沉了下來,這能叫麒麟?
新的譯者已知事情原委,見眾人皆麵如土色,低頭不語,已經嚇得渾身戰栗,還好那使者並不知情,仍然在“吉靈,吉靈”地叫著,興奮得手舞足蹈,甚至走到皇帝跟前,欲拉著皇帝要去撫摸那神獸,所幸被馬鈺攔了下來。
皇帝若有所思瞥了一眼馬鈺,馬鈺登時就出了一聲冷汗,正尷尬踟躕之時,一襲紅衣的永熙公主帶著幾個宮女內侍款款走來,行至甬道前,雙手端至額前參拜了皇帝,道:“聽聞馬卿家帶來了麒麟神獸,臣妹實不願錯過這祥瑞,冒昧前來,想要一睹為快,望皇兄見諒。”
皇帝示意她平身,隻微抬下巴指了指眼前的神獸。
永熙轉身端詳了許久道:“皇兄,《淮南子》書中寫道:“應龍生建馬,建馬生麒麟,可知麒麟本源既是馬,又說麒麟眼眸似虎,角抵似鹿形、身形同麋鹿、周身布滿龍鱗、尾巴似牛、蹄狀馬,今日一見,可見書中所言不虛”。
說完又俯身拜道:“臣妹恭喜吾皇得此祥瑞,護佑我大寧萬年長青”。
皇帝臉上神色稍霽,眾人一看皇帝有所鬆動,紛紛讚同,朱榮本就是和馬鈺是至交,兩人一起從宮中內侍相扶相持爬到這大寧宮的頂端,怎能忍心他受無妄之災,率先站出來道:“公主所言極是,這神獸確實身形如麋鹿,尾巴似牛尾,眼眸似虎,何況往日麒麟者,大多是圖案紋路,口口相傳至今,難免失真”。
皇帝本就不在乎這是不是麒麟,也知道所謂祥瑞不過是人心驅之,馬鈺出使南方諸國三年遠途跋涉辛苦至極,也不忍怪罪,隻是剛才猛一看見這麒麟怪狀,眾人麵前無法轉圜,正暗自懊悔,不知如何解困,眼下既然永熙解了這圍困,霎時也展顏一笑道:“麒麟神獸,天賜祥瑞,賞麻林國使者百金”。
馬鈺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看向永熙,她亦衝他粲然一笑,陽光下肌膚似雪般透徹,冰肌玉骨,清亮的眼眸中透著一絲似水的柔情。
他心頭悸動,卻隻是低下了頭躲開了那道炙熱的眼光。
皇帝龍顏大悅,將馬鈺帶來的諸多寶石、香料賞賜了下去,皇帝做事一向周到,闔宮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來自異邦的封賞,大寧宮一片歡欣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