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九月,晨起的風吹在臉上像刀割,大寧宮琉璃頂上都是薄薄的一層寒霜,太陽出來後才慢慢消融。
褫奪南榮黎爵位的詔書已經下了半個多月了。南榮黎隻上了一封稱病的奏折,裏麵隻說自己如何染病,病的如何嚴重,隻字未提其他事,仿佛他不知道這有這樣一封詔書。
據兗州的暗樁傳來的消息,南榮黎既沒有打算帶著全家老小上京請罪,也沒有舉兵的準備。
這倒是讓皇帝有些意外,拳頭打在棉花上,他這一貫喝喝呼呼的二叔什麼時候長本事了?這麼沉得住氣。
站到南榮黎的處境,稱病按兵不動倒不失是一個好辦法。
不否認,因為否認沒用,皇帝都下詔了。
不承認,因為沒做。
如果侄子主動來殺叔叔,那就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了,新皇即位,連自己親叔叔都容不下,還能容下誰?
老祖宗說得對,一動不如一靜。
可是皇帝沒辦法陪他耗下去,不然聖旨成了一紙空文,新皇的威信蕩然無存。
他不造反,就幫他造反。
明基身體已經漸漸恢複,兩個皇子久居後宮本來就不合規矩,先帝在時,貴妃受寵,丹泉宮地方也足夠大,規矩沒那麼重要。先帝新喪,太後也不好立刻趕兩位皇子出後宮,免得被人說心胸狹隘。
借著毓言受罰的由頭,白敬宜這次正好向太後請旨將他倆安置到南三所,隻消挑一個吉日給他們挪宮。
連著陰冷了幾天,灰蒙蒙的蒼穹籠罩著大寧宮的四方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這天總算放晴了,初冬的太陽收斂了光芒在雲層裏懶懶地穿梭,時不時露個笑臉。
明基和明赫站在廊下,看著宮人們進進出出忙活著收拾丹泉宮的細軟,兩人皆有些悲涼的況味,太陽照得衣服暖烘烘的,可是身子卻怎麼都暖不透。
懷禮領著幾個小宮女們抬出來幾個箱子,來請他倆示下。
郭貴妃去世的突然,她寢殿的東西都還在。
明赫一一看過去,郭貴妃生前的禮服、吉服、常服、鳳冠都完好無損,還有兩箱皆是璀璨華麗的首飾,除了永定侯府陪嫁來的,大多是先皇賞賜的。
觸摸著這些東西似乎還能感覺到母親生前的體溫,情難自已,明赫眼睛又紅了,他使勁睜了睜眼睛,不讓眼淚留下來。
明基依然站在廊下,沒有靠近,他沒有明赫那樣的勇氣去觸摸亡母的遺物,他害怕一看見就再也沒辦法遏製心中的仇恨,他吩咐道:“造冊登記,歸置起來,等挪宮的時候帶過去。”
這時,李輔仁帶著一個小奉禦進來了,躬身笑道:“奴婢給兩位王爺請安,喲,這是準備挪宮了?這敢情好,南三所靠東,紫氣東來,可是個好地方。”
明赫忙上前擠出一個笑臉,伸手請他落座:“托太監的福,借您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