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皇帝知道,這個叔叔才是隱藏在最裏麵的那頭最狠戾的狼。
送信王出宮的小奉禦本來就是龍安殿的,很快川子便將魏毓言和信王的這段淵源告訴了皇帝。
川子很奇怪,皇帝臉上有意料之中的不可置信,還有一些怪異的表情,他有些看不懂,像是高興,又像是悲傷。
等川子走後,他捏著手中的虎符沉思了許久,或許這就是命運,天意弄人,三叔偶然救下了魏毓言,魏毓言一家又從三叔的屠刀下救下了他。
這下,他似乎又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不殺三叔的理由。
已經死了一個叔叔,三叔也主動交了兵權,再殺一個,史官必然會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說他如何嗜殺,如何容不下自己親叔叔。
罷了,好在魏毓言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幕後凶手是信王,那便讓魏毓言一輩子把他都當作救命恩人吧。
正月還沒過完,一枚粘著三根竹簽的黃漆魚筒自邊關八百裏加急遞進了龍安殿。
瓦剌大軍越過了邊境,攻破遼東衛,劍指關寧防線。
皇帝決定再次親征,他見過蒙古鐵騎下的百姓受盡淩辱,也知道北方野蠻民族的嗜殺本性,他身上南榮家的血統又被喚醒了。
冬天還沒過完,想必是瓦剌過冬的儲備糧食吃完了,又要開始出來燒殺搶掠。
他緊急調動了建州衛、沈陽中衛等地衛所前去支援,京都三大營也開始集結。
趁著內閣籌備糧草的時間,他夜以繼日處理奏折,和明禮交待監國事宜,接連忙碌了十幾個晝夜,很快便到了大軍出發的時候。
這段時間,太後有令,後宮諸人沒有緊要的事情不要前去打擾皇帝。
魏毓言明白其實這道令是下給她的,所謂後宮諸人,現下名正言順的隻有皇後和貴妃,皇後賢德,別說現在,就是平時都極少打擾皇帝處理政事,而貴妃,自上次害魏毓言被趕出宮後,皇帝再沒去過長盛宮。
這次親征不比上次,上次怎麼說都在大寧疆域內,皇帝親征一呼百應,而這次,過了長城大軍再無依仗,隻能靠手中的長槍和盾牌,他知道皇帝不會帶著她,她也怕拖累大軍行軍速度。
所以在知道皇帝要親征後,她開始埋頭做一些襪子、鞋墊、護膝之類的禦寒物品。在襪子和護膝的邊角上,都繡上了皇帝的小字,風遙,繡的很小,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到。
盡管她做的東西大不如宮裏的尚服局那般精美,她也要烙下自己的印記,想著皇帝在冰天雪地裏行軍,身上的貼身物件都出自她的手,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現在喜歡這樣肆意張揚地向他表達自己,她覺得自己和他已經再無阻撓,有也不怕,他一定會打破所有障礙,堅定地站在自己身前。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深愛自己的人,她隻想好好珍惜眼前這個,把每一天都當做兩人的最後一天。
因為她知道帝王多情,遲早有一天她也會淪為長門舊人,但是無妨,隻要現在的他還是她的就很好。
她女工一般,和秋霜倆人熬的眼睛通紅,總算在出征祭天的前一天做好了,隻等著皇帝來告別。
隻是沒想到,先來的會是梁王,梁王已經遷出了後宮,從東三所來到這裏,大概也是過了好幾道關卡。
毓言心下一軟,還是決定見他,如果他真的要剖白表達什麼,大不了坦然告訴他自己現在對皇帝的心意。
但是他始終帶著平和從容的笑意,這讓魏毓言放下了心,心裏倒是覺得自己和秋霜自作多情了。
毓言帶著他去到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有夜色掩蓋,她還是禁不住忐忑,道:“殿下,上次失約實屬無奈,望見諒。”
梁王垂下眼眸看她,嘴角含著笑,輕輕道了一句無妨。
不過幾個月時間,他個子高了一頭,身量也不似從前那般瘦弱,變化最大的還是他的眼神,從前眼中那絲憂鬱和忐忑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層陰鬱,讓毓言莫名感覺到一絲寒意。
她隻想快點逃離,於是道:“殿下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