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言怔愣了一下,看來宮裏的傳言多半是真的,郭貴妃並不是自願殉葬。
而他似乎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她心裏像是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粒石子,蕩漾起一圈圈憐憫的漣漪。
她忍不住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替他擦去額角的冷汗。
如果可以,她願意做這個少年的一劑藥劑。
他們同是人間孤獨的行者,沒有親人可以依靠,不如同行互相治愈。
他習慣了被噩夢無休止的糾纏,他習慣了在整夜的夢魘中哭泣著驚醒。
今夜的噩夢卻異常短暫,急轉直下他墮入一個炙熱的懷抱中,那抹清甜的馨香,那柔軟的掌心,似將他擁在一個舒適的繈褓內……
溫暖,且安全。
他終於做了一個美夢,春日洋洋的桃林中,花瓣飄落在他掌心……
……
小院的日子沒有一點波瀾。
她開始期待他每次的到來,他總會搜羅各式各樣的新鮮東西帶給她,哪怕偶爾吃到一個好吃的點心,他也要打聽出處不厭其煩給她買回來。
他恨不得將自己所擁有的都給她。
魏毓言從明赫臉上始終看不到一點野心。
想要宮變的應是信王。
可以明赫的心智,他也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傻小子。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傳言都是真的……
她閉上眼把自己帶進明赫的角色中試想,母妃被“殉葬”,哥哥“暴斃”,活蹦亂跳的弟弟幾天時間死於普通風寒。
他說的“皇兄,快救我母妃。”
那麼至少可以肯定,皇帝沒有參與謀害貞靜皇貴妃。
裕王是在皇帝南下平叛的時候死的,十皇子是在皇帝北征漠北的時候死的。
太後!隻能是太後!
他一定恨毒了太後!
他要複仇,殺太後!
她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要殺太後,信王要做皇帝,所以他們合作。
那他的婚禮必將是一個屍山血海的婚禮。
他要在那天選擇和她成親,然後和她在信王的幫助下消失。
那皇帝呢?如果他們成功,皇帝還能活下去嗎?
可是潛意識裏,他覺得皇帝不像一個這麼容易打敗的人。
……
四月芳菲盡,明赫來到小院的時候,帶著很多粽子和草藥香囊,毓言才想起來,馬上就是端午了。
當那些個香囊拿出來的時候,魏毓言卻皺起了眉頭,覺得胸口發悶惡心,忍不住嘔了幾口。
明赫見狀,擔憂地質問婆子,是不是用了不新鮮的食材做飯?
魏毓言擺擺手道:“許是天氣熱了,有些疰夏,以往都這樣。”
抬眼卻見秋霜煞白了臉,戰栗著道:“主子,你葵水晚了小半個月了。”
魏毓言感覺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了。
她初嚐人事,身邊沒有母親婆母的提點,哪裏想到會懷孕的事情。
明赫更不用說,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子。
他雖然還不明白葵水的事情,但是看她和秋霜的表情,他很快反應了過來。
他呆滯了許久,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他雖自認少年老成,可要獨自麵對一個父親的身份,對於十五歲的他還是有些陌生和無措。
完全是計劃之外。
他得重新為她籌劃一套萬無一失的備選計劃。
他怔愣著走過去,腳下踉蹌著,將她緊緊擁在懷裏:“言希,我一定會保你平安。”
她莫名生出一分感動,他的骨血已經長在了她的身體裏,他和她之間已經是血脈相連了,那他們以後在這個世界上有了真正的親人。
此刻,她也想他平安,她悄聲道:“我們一起走吧,好不好?躲開他們,什麼也不要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