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女投親(1 / 1)

秋日的官道上,一輛樸素的馬車正在前行,車夫手裏揮舞著鞭子時不時抽打著馬兒。車裏坐著一老一少兩名女子,老婦約莫五十出頭,體態略有些肥胖,花白的頭發,戴著兩隻素銀耳環,穿灰色布袍。少女十四五歲的樣子,體態清瘦,她著粉色對襟小襖,料子成色普通,領口墜著一串紅珊瑚,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嘴唇紅潤,小臉白淨,眼睛不大,但是清亮亮的,眼裏有些許愁緒,頭上簪著挽金絲珊瑚墜子,發髻間插著一隻純金簪子。她偶爾摸一摸這隻純金簪子,低下頭抿一抿嘴唇,眼裏似乎又有了點期盼。

此刻,老婦摸著少女的手安慰:“竹兒,你父母因疫症雙雙離世,舅婆自家也不算富裕,你是明白的,所以此次陪你到宴都,找到你那有婚約的婆家,才算正經出路。”

秦萱竹眼裏怯怯地,仍禮貌得體地回應:“舅婆,竹兒明白的。”

舅婆是秦萱竹母親的大舅母,姓趙,是個穩婆,外人都喚趙婆子。舅公頭些年去世,這個時候舅婆能送她去宴都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秦萱竹很小就知道,自己有一樁指腹為婚的婚約。未婚夫是母親少時閨中密友的兒子,叫“林修齊”,比她大三歲多,當年林修齊的父親林業還是天回鎮一名捕頭,母親是官家小姐,隻不過是庶女,嫁了名捕快也算是下嫁。萱竹的父親秦司懷是一名秀才,靠教授學生為業,母親是員外獨女,家裏雖不非大貴,也算小富。兩位母親少時便相識,婚後修齊的母親先生一子,萱竹還在腹中時,雙方就定了娃娃親,那時的林夫人就送了這根金簪作為定親信物,雙方父母也寫了手書,相約等萱竹及笄就履行婚約。哪曾想,林業因得上司舉薦加之嶽父相助,得了一個按察使司經曆的官職,前往宴都任職。萱竹出生後兩年,兩位母親尚有書信往來,奈何天高水遠,時間流逝,感情變淡,慢慢地這關係居然就斷了。隻偶爾聽從宴都回來的人說起。林業後來又去了軍中,跟著幾位名聲在外的大將軍打了幾個勝仗,如今也是有軍功的人。據說已經是“車騎將軍”了,那林修齊自然是將軍之子,秦司懷一個小小的秀才自然也沒有高攀之心,這些年就老老實實做著私塾先生,教導女兒,打算就在天回鎮裏給女兒找個可靠的男兒,就這麼平淡地過一生。

結果天回鎮突發疫情,打破了萱竹平靜的生活,秦司懷倆夫妻本就是體弱之人,沒熬住這疫症,居然不到四十就撒手人寰了。此時,萱竹的外祖也不在人世。臨死之前,母親拖著病體厚著臉皮拿著錢財,去求了自己的舅母趙婆子,趙穩婆雖然是底層小人物,好歹是心善之人,又看在錢財的份上答應送萱竹去宴都找婆家。

萱竹忘不了父母臨死前,閉不上的雙眼,他們的女兒還不到15歲,從此以後世上隻她一人,該如何自處?

母親一遍一遍地叮囑她,去了林府,寄人籬下,一定要乖巧懂事,取得林夫人的喜歡。若能得林夫人的喜愛,不敢說做林修齊的妻,好歹弄個正經的貴妾,也可得一方庇護。

“如若婉婉不念……忘了往日情分,我的女兒,你也要堅強,娘親和你外祖在天回鎮給你留了兩間鋪子,你要是個堅強的女兒家,就自己回來粗茶淡飯了此一生吧!哎,我的兒,娘還不想死,我想看著我的兒嫁人,看著你幸福一生。你還那麼小,你怎麼在這世上生存啊……嗚嗚嗚”,婉婉是林夫人的閨名。

帶著對女兒的無限牽掛,秦母終究是不甘心,無奈敵不過病魔,一滴淚從她沒有閉上的眼角滴落,隨之垂下了手。秦萱竹哭得肝腸寸斷,在舅婆的幫助下埋葬了雙親,收拾好行李,打點好家裏,決定去找婆家。

思緒拉回來舅婆絮絮叨叨地對萱竹說:“竹兒,不是舅婆不幫你,你知道舅婆就是個接生婆子,你舅公去了,家裏還有兒子兒媳,留你確實不方便,且不說這將軍夫人是你未來婆母,哪怕他們不認這門親了,你在將軍府寄住,往後林夫人隨便給你指門婚事也強過在天回鎮嫁人……”

萱竹柔聲說:“舅婆,竹兒知道您的難處,隻是我那兩間鋪子,是母親和外祖留給我的,現下我不在天回鎮,留了以前的管家打理,還望舅婆照拂一二。”她說話時細聲細氣,頗有小家碧玉的氣質。

兩人趕了大半個月的路,風塵仆仆,總算是到了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