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抬起頭，江契仿佛看見了那個讓他夢魘的上午，那雙清澈的眼眸盛滿了不可置信與仇恨。他大驚，再一看時，又了無痕跡，就像剛剛所見不過是一場夢。
那女子緩緩開口，“陛下，臣女名為趙覃（qín），是東苑趙大人之女。父親已過世，臣女從小被奶娘養大。有諸多不合禮儀之處，請陛下見諒。”
“趙覃？”江契咀嚼著這個名字，隻覺得和記憶中的名字在某一瞬間重合。“你是趙大人之女？哪位趙大人？”
“先帝在位時封的太子太傅趙添笛，陛下應該認識。”聲調婉轉，平淡不起任何波瀾。
“師父？”江契恍然，“可是為何朕從來就沒有見過你？”
趙覃眼神閃爍一番，“那是因為父親從來就不允許臣女踏出家門半步，陛下沒見過臣女是理所當然的。”
江契沉默不語，大殿上陷入一片寧靜。片刻後，一些膽大的官家女兒開始按捺不住了，竊竊私語。更有甚者，直接與趙覃爭鋒相對，“就你？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沒見過世麵，生的就是一副紅顏禍水的麵貌。”
發言人是碧洲刺史之女秦西鳳，本來不怎麼受人關注，恐怕此刻見趙覃似乎入了江契的眼，開始有了危機意識，發言詆毀，但忘了鹿筱安才是她們真正的麵試官，這一番話也算是得罪了鹿筱安。
於是沒等江契示意，鹿筱安就毫不猶豫地抹去秦西鳳的名字，還沒等秦西鳳反應過來，就有幾個嬤嬤將她架了出去，隔老遠還聽到秦西鳳的喊叫聲。
這算是幫趙覃解決了一位仇敵，可趙覃還是如先前那般漠然置之，仿佛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
陸斐然招呼鹿筱安將選秀名單展開給他看，“這可真是不好選擇呢！陛下讓我主持這項工作，那我就將最優秀的四位選出，其他人該散就散，不可在這裏多做停留，盡擾得陛下不喜。”
鹿筱安點名：“慕容清，傅見顏，梅杳杳，還有趙覃。”
話音剛落，便有一女子跪倒在地，“臣女心有所屬，請陛下放我一馬，讓臣女好和心上人白首不分離，臣女感恩不盡。”是梅杳杳。
“大膽！”國子監祭酒梅津律從宮殿外邊急匆匆地趕來，就聽到了自家女兒的驚天言語。“陛下既然選擇了你，你就該安安心心地嫁進去，這樣像什麼話！”說著要拉梅杳杳起來。
“哎，梅大人，莫要輕舉妄動。”江契擺手，轉頭麵向陸斐然，“你不是說她們是自願的嗎？”
倒是梅杳杳開口了，“是母親給我報的名，臣女心有所屬的是一喚鍾杲杲的書生，母親嫌棄他一文不值，於是便禁止臣女與他接觸。正好丞相大人在街上征集秀女，母親未過問臣女便私自報名。陛下，這一切都與父親無關，臣女請陛下莫要責怪父親！”說完長跪不起。
“梅大人怎麼認為？”
“臣……臣請陛下放小女出宮，日後定會報答陛下。”梅津律道。
“梅大人莫要慌亂，朕自有分寸，”江契笑道，“梅大人有一位特別勇敢的女兒，朕自知不得相配……”
梅津律大驚，“陛下能看得起小女是她的福分，陛下怎的如此低賤自己。”
江契不以為然，“若是當年我也如此勇敢，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遺憾了！”
趙覃睜開了眼睛，緊盯著皇位上的年輕帝王。
江契揮手，“走吧，要記得，最幸運的一件事，不過是能夠與相愛的人白頭偕老而已。”
梅杳杳抬頭：“謝陛下成全！”
“那麼缺下來的空位就由李窈淑代替吧。”
“謝陛下！”這一次重大的選秀活動從此落下帷幕。
是夜。
趙覃坐在清風閣上抬頭望月，此時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來人徑直拉開椅子，和趙覃相向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