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記得她在昏厥之際被人扶了一把,之後的事情便不清楚了,她下意識認為自己是被人抬進暖閣的,可如今踏雪卻說是薛離洛親自把她抱進去的?
“怎麼,薑小姐是不信我的話嗎?”
踏雪慢條斯理地將手裏的茶飲盡,“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的確沒有像你想象中那般對你悉心照顧,我若是不跟你坦白,收了你的禮,回去之後也會心裏不安的。”
她稍作停頓,又道,“薑小姐大概會好奇,侯爺是如何幫你驅寒的。侯爺雖然沒學過醫術,但他功夫極好,侯爺掌握的內功心法,是可以助人調理內息、疏通經絡的,我想,侯爺大概是消耗了一點兒內力幫你驅散了體內的寒意,否則薑小姐你大概真的避免不了一場風寒。”
薑樂妍:“……”
她先前就覺得,薛離洛並不像傳言中那般不近人情,可此刻聽到踏雪說他消耗功力替她驅寒,心中頗覺意外。
也不怪她驚訝,薛離洛那般冷漠傲慢的性子,她實在很難想象他會有憐香惜玉的心思。
不對,她可不能自作多情。他照料她大概不是出於憐惜,也許是因為她釀酒製茶的手藝讓他滿意,且她也事先表過態,她欠了他人情,將來會為他效力,他便勉強將她歸納為自己人,那麼他對她的困境伸出援手也是合理的。
這位安慶侯……也算是很仗義的人了。
“所以,我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侯爺。”
薑樂妍回過神來,朝踏雪莞爾一笑,“多謝踏雪姑娘告訴我這些,即便為我驅寒的人不是你,你也是幫了我的,另外,無痕也幫我救出了銀杉,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要謝你們的,這禮物踏雪姑娘還是收下吧,我是真心想送你的。”
“既然薑小姐這麼說了,那我便厚顏一回。”踏雪頗為爽快地接過了盒子,笑道,“多謝薑小姐了,我回去後就試試這養顏膏。”
薑樂妍視線一轉,看向了無痕,“我聽銀杉說,無痕你震懾衙門的人很有一套,且你還威脅過他們,他們不敢對外透露我與侯爺有來往的事。”
“不錯,這點還請薑小姐放心,即便有人再三追問他們,他們頂多隻會說是禁衛軍的人,不敢說出安慶侯府的。”
“既然如此,我想請你再幫我個忙,你若是覺得不方便,亦可拒絕。”
“薑小姐請說。”
“我二妹與衙門的人必定是有利益來往的。這回銀杉被陷害,主要是二妹身邊的丫鬟出麵,那丫鬟倒也硬氣,獨自把所有過錯都扛了下來,哪怕受了刑罰也不肯供出二妹,所以我想著,若是能夠拿到縣衙那邊的口供,二妹便無從抵賴了。這事……無痕你能辦到嗎?”
薑樂妍此話一出,無痕麵上浮現一絲驚訝,“縣官的認罪信,上午便已經送到了薑尚書的手中,薑小姐竟然不知道嗎?”
薑樂妍錯愕,“竟有這事?”
“這縣官與人勾結,構陷無罪之人,自然是不配再留任了,侯爺命我去吏部打了一聲招呼,今日一早,吏部的人就去了衙門,把涉事的縣官和衙役都捉拿了。我也去了,我親眼盯著那縣官寫的認罪信,他在信中交代,薑二小姐送了他一尊玉佛,要他將銀杉屈打成招,企圖對薑大小姐你不利,這信寫好之後就送去了你父親手裏。”
聽著無痕的話,薑樂妍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父親收到信,大約是什麼時候?”
“大約巳時。”
“巳時……”薑樂妍垂下眼,幾乎要捏碎手裏的杯子。
薑垣上午巳時收到信,如今已經快申時了,將近三個時辰的時間,他沒有任何動作。
他明知道二女兒企圖對長女不利,卻不對其實施懲罰,是想裝聾作啞,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還是說他信了薑懷柔的狡辯?無痕都說了,那封認罪信上寫的很清楚,薑懷柔就算再口齒伶俐,也是抵賴不掉的,他該明白,冬雨隻是替罪羊,薑懷柔才是主謀。
那麼就隻剩下一個解釋:那父女二人在私底下已經溝通好了,以薑懷柔的機靈,極大可能會認錯悔過,而薑垣也原諒了她過錯,不予追究。
薑樂妍忽然想起,自己上午去給薑垣送藥膳湯的時候,才跨進書房,薑垣便匆忙地抄起手邊的書蓋住桌子上的一封信。她那時候並未多想,畢竟他作為尚書大人,手上有些機密信件不能讓人窺探也正常,她對他的公事素來是沒興趣的,如今細想起來,那封信大概就是縣官的認罪信。
他不敢讓她看見,是怕她會大吵大鬧,當眾為難薑懷柔嗎?
從前隻以為他是遭受蒙蔽,太過糊塗,如今才發現他根本就是蓄意偏袒。這令她的胸腔內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憤怒與心寒。
他怕他的心頭肉受委屈,那她這個長女遭受的算計,在他眼裏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