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大霧中傳來馬蹄聲,單衝心中一動,放眼向前張望,看見了十人十騎。當先一人手持金釘棗陽槊,麵如藍靛,發似朱砂,生的如道家護法天神靈官一般。旁邊一人麵如冠玉,一身白衣不染塵粒,背負一張雕弓,手擎一支花槍。後麵八個漢子一字排開,皆是虎背熊腰之輩。
十人十騎前二後八,緩緩向這邊行來,見到押著囚車的官兵,仍是前進不停,似乎不打算避讓。
單衝看的真切,輕呼道:“二叔!”麵上露出喜色,卻又迅速暗淡下去,眉間隱現憂愁。
那旗牌官暗叫不妙,喝道:“爾等是什麼人,沒看見本官押送的囚車麼?快快閃到一邊去。”見來人充耳不聞,連忙豎起令旗,四十名步軍分散衝出,不成了迎敵的陣勢。
白衣男子足尖在馬鐙上一點,如一隻大鳥般向前飛出,輕輕落在官兵麵前,單膝著地,抬起頭來,向前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冷漠。官兵們被他目光掃到,竟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白衣男子取下雕弓,搭上一支羽箭,指向那旗牌官。
那旗牌官大怒,叫道:“放肆!你想造……”那個“反”字尚未出口,他的話戛然而止,低頭向下看時,發現那支羽箭正穿在自己喉嚨中,羽尾猶自顫抖不止。那旗牌官一聲悶哼,倒栽下馬去,摔在地上一動也未動。
藍靛男子一揮長槊,叫道:“動手!”八個漢子一起出手,飛出八根套著撓鉤的繩子,勾住了囚車的四角。藍靛男子喝道:“走!”八個漢子調轉馬頭,雙腿一夾,拖著囚車疾奔而去。
官兵們反應過來,紛紛拔出佩刀,叫喊著衝向囚車,想要將繩子砍斷。卻聽啪啪聲響,八個漢子抖動繩子,向兩邊掃蕩。官兵們尚未靠攏,便紛紛中招,向兩邊跌開。
在新的指揮官指揮下,二十名騎兵發一聲喊,揮舞著馬刀衝了過來。
白衣男子冷哼一聲,向前疾跑數步,飛起在空中,反手拿出三支羽箭,彎弓射向那些騎兵,當真是箭無虛發,立時射倒了三人。白衣男子順勢落在囚車上,又是三箭射出,三名騎兵應聲落馬。
剩餘的十餘人仍縱馬追來,白衣男子搭上三支箭,扣住弓弦,叫道:“當真不怕死麼?”眾官兵見狀,全部嚇得心膽俱碎,連忙勒住坐騎。
白衣男子手執雕弓,傲然佇立在囚車上,風吹起他長袍的下擺,當真是威風凜凜,如傳聞中的箭神一般。
官兵們懾於白衣男子的神射,無人敢上前追趕,隻能眼睜睜看著囚車在那一行人的拖拽下,消失在視線裏。
潞州。
二賢莊內,忠義堂。
那藍靛男子端坐堂上,那白衣男子坐在下首第一張椅子上,另一人麵似朱砂,滿臉的絡腮胡子,在廳中來回踱著步子。單衝坐在另一邊,一個大夫正在為他檢查傷勢。
絡腮漢子歎了一口氣,走到那大夫麵前,問道:“大夫,衝兒的傷勢如何?”那大夫道:“大莊主,公子的腳算是保住了,隻是以後……”絡腮漢子見他欲言又止,道:“但說無妨。”那大夫道:“公子以後行動,略有些不便。”絡腮漢子似是早已料到,並沒有苛責那大夫,反而抱拳一禮,道:“多謝。”吩咐管家領大夫去賬房領酬金,那大夫說聲“告辭”,與管家出去了。
單衝摸著傷腿,愁容道:“父親,我這腳…以後可怎麼辦?”絡腮漢子道:“混賬東西,你能撿回一條小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若非你二叔和王叔父及時出手,你這不孝子早已身首兩處!哼,還不快謝謝你王叔父。”白衣男子站了起來,擋在單衝麵前,對絡腮漢子道:“大莊主,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衝兒也算是我半個徒弟,我又是幫裏的副幫主,難道會見死不救麼?”絡腮漢子道:“伯當……”又是重重的一哼,指著單衝罵道:“都是你幹的好事,貪花好色,落得個淫賊的臭名,二賢莊單家的名聲,都毀在你小子手上了!”單衝不服道:“父親請放心,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名頭,跟單家沒絲毫幹係。何況我所作所為,跟二叔一樣,都是劫富濟貧的勾當!”
藍靛男子道:“衝兒,不許頂撞你父親,大哥是為了你好。”單衝道:“二叔,我知道父親是為我好,可也不用老拿單家的名聲來壓我吧。”
絡腮漢子又是一聲歎息,道:“乳臭未幹,卻知道跟我抬杠,我上輩子虧欠你麼?冰冰就是跟你在一起混的久了,整天在外麵瞎折騰,回到家就知道撒野!”那冰冰乃是絡腮漢子的小妹,年紀與單衝相仿,兩人雖是姑侄,但卻情若姐弟。單衝道:“小姑是小姑,可不關我事。”絡腮漢子怒道:“你……”提起醋缽般大的拳頭,就向單衝打去。白衣男子連忙攔住,道:“大莊主,別生氣,別生氣。”絡腮漢子狠狠瞪視單衝,坐到一邊去了。
白衣男子道:“衝兒,你可知你栽在誰的手裏?”單衝點了點頭,白衣男子道:“告訴我,我替你出這口惡氣。”單衝道:“他雖然抓住了我,但我卻對他佩服的緊,我倆已是朋友了。”絡腮漢子奇道:“這倒是新鮮事,你小子自詡清高,竟然也有佩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