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打在羊皮紙上,手繪的地圖就像六歲幼童畫的簡筆畫。黑色線條抽象且粗獷,最終將勾勒的終點圈畫在東邊拇指大小的一點建築上。
太陽被遠遠落在身後。
土黃無邊的沙粒和橘黃模糊的光暈,沒有邊界,天地一片金色,用不了多久就會和地平線平行,在之後迅速沒入黑暗。
沙漠夜晚冷的出奇。
成首一坐在皮鞍上,並不擔心。
鴕鳥載人有經驗,跑的又快又穩。兩條大長腿邁著外八,毫不拖遝,倒騰出的殘影掀起一溜細沙,煙似的拖在腚後。
成首一將地圖舉在眼前,愜意的展了展,然後就因突如其來的急刹車,猛地一傾。
他攥住羊皮紙,身體率先反應去尋支撐點,一把摟上了前麵細長的脖頸。
“呼——嘎啊!”
一聲慘叫。
顯然,鴕鳥的頭頸支撐不住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
勞累過後,嗓中舒暢的歎息還未吐完,就被不堪重負的鳴叫聲取代,然後,以頭搶地,將成首一頂翻到了兩米開外。
“……”
吃了一嘴沙子。
後麵,鴕鳥拔出了腦袋,嘰裏呱啦,不知在鳥叫什麼。
生氣的表情肯定不是好話。
“這才走了一半,怎麼突然停了?”
成首一坐起身,幾近褪色的布手套,露著五個手指頭。他跺了跺腳,將地圖塞進褲口袋裏。
鴕鳥褪去怒色,咳了兩聲,又正了正安全帽。小小一個,扣在頭上,軟黃皮子鋥亮。
它伸出翅膀,羽毛精準指向不遠處的花岩山輪廓。
一圈花岩如同天然的城牆,圍成了一個沒有尖的圓錐。依稀能看到幾米高的鐵門豎在岩石中,不知包裹了怎樣的人聲鼎沸。
“前麵是秘市,我們說好了,一直向東走,走到有人的地方就停下,所以不存在什麼走了一半,懂嘛?”
中高音的沙啞男聲從粉嫩鳥嘴裏傳出,拿到錢幹完活後,神態都變得賤嗖嗖的。
東走必然途經大片沙漠,成首一原意是想跨過這兒。他又不知道沙漠中心還有人生活。
這家夥……錢不少拿,路不多送,揣著明白裝糊塗。
成首一微笑不語,長途跋涉的疲憊讓他看起來更加頹廢,靜靜看向一處時,還真有點像窮途末路時的不顧死活的家夥了。
鴕鳥被盯得嗓子發幹,默默吞了吞口水,目光下移。
忽見成首一腰間懸掛的長刀,他悄悄向後撤爪。
“你……”
“我絕不會再上前一步!!”
他突然放大聲音,展開翅膀,無畏的打斷成首一!
“跨越沙漠沒個十來天根本做不到,反正到了有人的地方,剩下的路,你自己想辦法!”
不等回應拔腿就跑。
“殺了我也不會在上前一步!鴕鳥急送是正經買賣!絕不會靠近肮髒的交易地!——”
不明所以的嚎叫很快散在風沙裏,倉皇逃竄的身影比來時還迅速,生怕被人抹了脖。
鴕鳥很快就消失在太陽底下,獨留下因亂撲翅膀,又被揚了一身沙子的成首一。
“……”
他也沒打算做什麼,就一句“你做人得地道”的話還被打斷。
成首一無奈歎了口氣。
站在凹凸不平的花岩下,十多米的高度頗具壓迫。
刺眼的光亮從指間滲過,成首一抬起頭,看這地方莫名眼熟。
沉悶的嗚響轟動,麵前厚重的大門似乎有所感應,竟是緩緩打開,露出裏麵空洞的景象。
門邊站著一位兔耳女人,小小一隻,正熱情的招呼著小手。身旁,搖門的裝置和她一般高。
長長的兔耳耷拉兩頰,規矩的束在純綠的布頭巾下。純白的毛發沾了不少灰塵,有些發汙。
“先生?不進來嗎?”
見人遲遲不動,兔女尷尬一僵,兩手開始無措。能找到此處的大多心中有數,見人開門,不會出錯,但……難保有迷途中人。
“先生!能聽的到嗎?我要關門啦?這一帶多沙暴,夜間不安全的……我關了?”
成首一回過神。
一番衡量,還是甩掉周身縈繞的不適,抬腳邁了進去。
“抱歉,剛剛走神了。”
他撓了撓頭,輕笑道歉。
兔女目光始終追隨著成首一,手邊的操縱杆過大,她隻能跳起來,用全身的重量將豎杆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