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切就該在這裏結束。活人各司其職,死者長眠地下,但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妄圖模糊生死之間的界限。
亂葬崗上浮於表麵的屍體被人收殮,磨骨成粉,煉屍為油,邪修將自己的血液摻入其中,創作了這一幅怨念橫生的畫,困居在屍骨裏的杜鵑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這幅畫的器靈,也就是畫妖。
而所謂的與食鞋鬼合作懲罰為官不仁的老爺,隻不過是它信口胡謅罷了,它與食鞋鬼本就同為一個邪修所有。這些日子的所有行動都不過是基於邪修的命令而已。
至於畫中的一切,自然是由它這個畫妖所布置。它無法在現實裏擁有的東西都在虛假的幻境結界中得到滿足。
於是杜鵑的存在被抹去,它成為了落霜城主唯一的兒女,自是受盡了人間恩寵。榕城少城主則被它割裂成了兩個人——門當戶對的未婚夫秦榭和遭受它所遭遇一切的出氣筒李瑄。
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它死後精心為自己編織的一場喚不醒的迷夢罷了。
因為器靈的死亡,這座虛假的幻境也開始消融。支撐堂室的立柱坍塌,砰的砸在了已經開始消融的梁木上,房梁順勢而倒。沒了梁木的支撐,檁子在顫動中便要傾塌,整座建築都被帶動,有往那一側倒塌的趨勢。
又一根立柱斷裂破碎,倒地濺起塵埃。陸念安手已經搭在金絲楠木棺上了,人卻遲遲沒有進去,不知在顧慮些什麼。
正上方的脊檁發出哀鳴,中央已經斷開了裂縫,隨時都有可能被屋脊壓斷。
木屑往下簌簌地落著,飄在了陸念安的身上,他才好似被驚回魂,迅速翻進了棺材,砰得闔緊了棺蓋。
喀嚓一聲,脊檁終於不堪重負的徹底折斷,上方拖住的椽子和覆於頂上的瓦片劈啪的往下砸。
最後一根支撐的橫木——屋脊也墜了下來,不過頃刻功夫,這座富麗的堂室便′轟′的一聲化作廢墟,將裏頭的所有物件一同掩埋。
“呼哧……呼哧……”陸念安費力的喘息著,涔涔而下的冷汗洇濕了衣裳,浸得他渾身上下一片冰涼,配上他如今慘白的臉色,整個人活脫脫一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模樣。
他撐在桌麵上緩和了片刻,這才撣盡衣上的碎屑,將那幅失了器靈的畫卷卷好。
“邪祟已經被除掉了?”錢夫人語氣訝然,這大抵是被之前的散修消磨了信任的緣故。
雖說委托是她下的,但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沒底,如今乍一聽到邪祟被除掉的消息,她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懷疑。
陸念安也知她的疑慮,耐心等她讓人去確認食鞋鬼被一同帶回的屍體。
等下人來報時,她才徹底放下心,交付清委托的餘款後請陸念安幫忙處理食鞋鬼那具被砸得麵目全非的軀體。
事情解決完的陸念安再三推辭了錢夫人留他借宿的好意,趁著天色還未暗沉迅速往㠓城趕。
“師尊!”
眼前馬上就要進入㠓城之中,陸念安幹脆換作步行,卻不曾想在這裏聽見了自己徒兒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裏?”看著不好好待在楚家,現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徒弟,陸念安語氣有些不善。
聽到師尊帶著質問的話,江重胤也委屈:“四師伯說估計您快回來了,於是譴了兩個師兄來城門這裏迎。弟子瞧著自己也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向四師伯說明了也就跟來了,結果天要暗了也沒見著您。兩名師兄便尋客棧了,弟子則留在這裏繼續等………”
原來是這個緣故。
陸念安語氣緩和不少:“那你怎麼不用傳音石聯係我?”
聽到這一句,江重胤更覺得委屈了:“我聯係過了,是您沒接。”
陸念安沉默了,半晌,他掏出了傳音石,一感知,果然,清一色的′未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