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去走一走罷。”她站起身來強壓下淡淡的不適,侍女應了一聲,立刻躬身退下去準備轎輦。
華妃在王宮裏何等的受寵,宮闈禁忌,尋常人等都不得隨意出入,然而楚王符曉深恐她在深宮中不得自由,竟然下令給了華妃自由出入的特權。
然而對華榮來說,這樣的特權,要與不要都並無差別……她想要出去,自然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覺。但華榮從未動用過法術自己悄然離開,這是符曉給她的特權,縱然知道引起旁人諸多非議,她依然我行我素。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寵愛,若不能享受,那這份恩寵又有什麼意思呢。
一頂四人抬的烏青色轎子早已停妥,一路暢通無阻的離開王宮,不禁隨侍的宮女好奇的東張西望,便連華榮都輕輕舒了一口氣。
王宮裏……畢竟不是適合妖類生存之地啊。
坐在轎子中的華榮笑了笑,手指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已悄無聲息的融進了空氣中。而王宮裏出來的幾個侍衛,卻始終會以為那位華妃娘娘安分的坐在轎子裏,一圈圈的在都城中兜著圈子。
在無人注意的街角,一襲湖碧色的長裙一閃而逝。她終究不慣宮中受著約束的日子,閑暇時便用這樣的小招式蒙混出來,在街頭巷尾走一走都是好的。妖怪畢竟出身山野之中,除了混跡人群中吞噬人類的,很少有願意與她一般化作人身,一住便是五六年的妖怪。
或許是他們不明白,有一些東西,能叫人心甘情願的自己戴上了枷鎖。
路過朱雀街的時候,華榮的步履忽然停了一停。原本還碧空萬裏的天空,下一刻竟已翻起滾滾烏雲。楚國三月的天氣反複無常,時冷時熱,就連天晴暴雨都這樣由著性子胡來。華榮蹙了蹙眉,暴雨如注,不知敘伏河堤是否能平安熬過這一刻,否則隻怕符曉今年又要為此事大耗精力。
然而,就在華榮失神的刹那,忽然感覺不遠處有人靜靜的在打量著自己,或許是真的失了分寸,竟然不知不覺間用了法力將瓢潑大雨從自己身上都避了開去,這樣場景叫人看見,實在是麻煩。可是朱雀街雖然繁華,但此地位於巷道深處,她一般都選擇在此現行,也怕是露了行蹤……這樣偏僻的地方,又還有誰在呢?
華榮轉過頭去,卻真的看見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隔著茫茫一層大雨,飛揚的水霧都快擋住了人的視線。然而華榮卻看得清楚,她正站在一家商鋪的屋簷下,悄無聲息的打量著自己。華榮皺眉,這裏何時開了一家商鋪,一方破落的牌匾上寫著紅塵閣三個大字,屋內卻不像別的商鋪那樣敞開著,反而一卷厚重的簾子垂了下來,將裏麵的光景遮的嚴嚴實實——哪有人這樣做生意的?
“姑娘,不如進來躲一躲雨吧?”清淩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想必便是那個一襲白衣的女子了吧。華榮終於起了疑心,尋常人看見漫天大雨如同落在虛空裏一般向外滑開,再笨也知道眼前的絕非是凡人,然而那個女子卻似一無所察,反而邀請她進屋一敘?
待走得近了,華榮倒稍稍鬆了一口氣。是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一頭黑發披在肩頭,臉色卻白的猶如冰雪一般。五官清秀而精致,最特別便是那一雙眼睛,漆黑的瞳孔裏仿佛藏了一團混沌不明的光,越是想瞧個仔細,越是一陣陣的頭暈目眩。象牙般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懷裏的一隻波斯貓,那隻貓看了一眼華榮,又輕輕的別過了頭去,從女子懷中跳了下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屋內。
女子往後退了一步,側過身子示意華榮進屋,曼聲道:“這樣大的雨,進屋來喝杯熱茶也好。小店剛剛開張,希望姑娘不吝觀賞,能成一筆生意,也是好的。”
她回過頭微微一笑,眼神竟有著說不出的魅惑,“那是我養的貓,喚作頤言,希望不曾驚著你。”
華榮一怔,果然……湊近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氣,但那並非是這個女子身上的。是它懷裏的那隻貓,跳出去的刹那,眼前的女子混在人群中,任是誰也看不出半分不妥,對方的修為……看來要遠遠高於自己。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來王都又想做什麼?”攏在袖中的雙手悄然結成符印,隻等著對方萬一有不軌,自己也好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