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怎樣的寶劍啊!
蒼翠的藤蔓纏繞著古樸的劍身,銀製的劍柄上滿是歲月的吻痕,黝黑得宛若一方頑石。
真是奇怪啊。明明於生靈而言,青絲終將染成白發,而這了無生息的劍柄,色澤反倒是出落得愈發深邃了。
月色如水,偶有幾許濺灑到泥土外的半截劍刃上,卻是瞬間碎成了點點輝光,一如它剛剛從鐵匠爐中出世時四射的火星。
不,它還正值盛年!
盡管遍體汙泥和藤蔓,這位載滿傳奇的“英雄”依然筆直而又傲然地挺立在那兒,仿佛一位凱旋歸來的將軍,正用滿身的戰痕向世人宣告著——寶劍未老。
梅諾斯顫抖的手緩緩地覆上了眼前的劍柄。
“嗤。”
伴隨著一聲輕響,四周的藤蔓同時斷裂,飛揚的塵土和斷莖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寒芒。
哈哈哈,絕世寶劍,終於到手啦!
額……話說這劍怎麼這麼短?
張狂的大笑聲戛然而止,梅諾斯細細端詳起了眼前的寶劍:欺霜賽雪的鋒刃自劍柄處延伸了大約一尺的長度,而後的部分竟就這麼突兀地消失了。
鏽蝕的痕跡爬滿了窄窄的斷口,經年的風霜終究還是在這裏找回了它的顏麵。
“斷……斷……斷的?!”梅諾斯臉上此刻的表情若是能繪成畫像掛在家中,那必是能讓諸邪退避,小兒止啼,直嚇得奸夫逾牆走,小偷出門遁。
倒是可惜了這番商機。
“哈哈哈哈……”
轟雷般的大笑聲。
那是來自一旁的巨龍。
一個塵封了千年的故事終於等來了它的聽眾……
“呼……人類,你很強。”
年輕的王者握著寶劍,好整以暇地注視著眼前的對手:“你也絲毫不差啊。不愧是強大的龍族。”
“嗬。”巨大龍尾攜著滾滾沙石氣勢洶洶地撞向男子,卻又一次被銀色的長劍穩穩架住。
“說來你已經算是留手了吧?龍族可是以精擅魔法而著稱的。”
“哼,隻有弱者才愛用那種稀奇古怪的花招。”
“哈哈哈,說得好!”
……
國王與巨龍的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即使是無堅不摧的寶劍也終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清脆的斷裂聲宛如停戰的號角,默契收手的雙方相互對視了一眼,紛紛會心地大笑了起來……
“許久不曾碰到你這般的對手了。”一片狼藉的草地上,側臥著的巨龍望著身旁渺小的身影,“可惜你這一走,吾輩不知又得無趣多少年了。”
沉吟了良久,男子站起身走到了一塊大石前,將劍鞘中的半截斷劍重新拔出,抬手插進了土裏。
“不如這樣。”男子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我會向我的子民們宣告,我將我的絕世寶劍留在了這座森林裏,並且由一隻強大的巨龍看守。”
“這樣,紛至遝來的奪寶者就不會讓你感到無聊了吧?”
後來的故事卻是不言而喻了。
最初的幾年,森林裏還常會有些慕名而來的勇者,但沒有一人能是巨龍的對手。
铩羽而歸的人們自是百般搪塞,掩蓋自己失利的事實。於是,世人們也漸漸開始不再相信這件事——故事終究變成了傳說。
而在一千年前,年輕的國王更不會預料到,自己的國度竟走上了機械與魔法的道路吧?
科爾喀斯已經沒有人需要寶劍了。
“那我的寶劍要怎麼辦哪……我的寶劍啊……”巨龍與寶劍的故事雖然精彩,但卻絲毫無法使梅諾斯跌入冰窟的心情有所好轉。
看著眼前抱著半截斷劍幹嚎的梅諾斯,巨龍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不知為何忽然又想起了一千年前的那個男人。
“那你的寶劍怎麼辦?”愣怔了許久,巨龍終於出聲喊住了林間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晚風吹起了深紅色的披風,披風下的男子緩緩地回過頭來。
森林裏晦暗不明的光線讓巨龍看不清男子臉上的表情。
在它的記憶裏最後留下的,隻有那襲搖曳的披風和男子回蕩在林間的話語。
那番話語在此刻竟是不覺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王者,何須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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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蕭牆之中……不曾預料的危機在無聲中蔓延滋長,古老的都市成為了孕育陰謀的最佳溫床……
——《無名者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