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疊的蒼翠隔絕開炙熱的烈陽,遙遠的蟬鳴與悠悠的清風編織出這片獨屬於夏日的溫柔……
如果沒有那惱人的喧囂,這想必會是個完美的午後吧。
看著眼前正和一群孩子爭得不可開交的梅諾斯,忒羅伊忍不住扶了扶額。
真是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見到跟小孩打個撲克還要偷牌耍賴的。
揮舞手中的八張“鬼牌”,那頭的梅諾斯似乎還在振振有詞地解釋著什麼。
至於具體的內容……
忒羅伊屬實是沒臉再聽了。
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村莊。
簡易的木柵欄草草圍起十數間稀稀落落的屋舍,幾方農田和水井就像是為了點綴屋宇之間的空隙般夾雜其中。
村中唯一值得一表的,恐怕隻有正中央的那棵被稱為“聖木”的參天巨樹。
繁密的枝葉幾乎遮蔽了整個村落的天空,粗壯的樹幹讓人不禁懷疑——即使是全村的老幼齊出,紛紛張開雙臂連成一圈,隻怕都無法丈量出它的寬度。
若是有人從遠處望來,整座村子倒渾似這巨樹根部上的幾塊疙瘩了。
千峰彙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龍飛鳳舞地銘刻在一塊被苔蘚染作了深青色的石碑上,其下的題款卻是早已磨滅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此刻的忒羅伊正滿是驚奇地注視著頭頂的奇觀——那是向南麵的枝上,掛著的一顆外形奇特的果子。
白白嫩嫩的模樣,倒似個不足歲的嬰兒;小小一顆果實,竟是頭身手足、眼耳口鼻樣樣不缺。
“這是眾神給予我們的禮物,是天地間最寶貴的恩賜。”鶴發童顏的老者拄著拐杖,笑意盈盈走到了忒羅伊的身旁。
“此物名為人參果,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再十年方得果熟,期間若遇天災人禍、年凶歲荒,許還要遷延上幾旬……如今聖樹才將將掛果,要待其果熟蒂落卻還仍需數年呢……”
一旁的梅諾斯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
很顯然,這類奇珍異寶的傳聞對他的吸引力可比欺負一群乳臭未幹的孩子要大得多了。
“那這果子可有何功效?”
“人參果受天真地秀而生,感日精月華而成,彙集四方生靈之氣,活死人,肉白骨,築靈胎,回天數,端得是妙用無窮,妙用無窮啊……哈哈哈……”
老者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幾分高深莫測的表情,大笑聲伴隨著鏗然的拐杖聲漸漸消失在了鄉間小道的盡頭……
是夜。
夏日的夜晚最是難得寧靜。
蒸騰的暑氣和肆虐的蚊蟲正是這場夏季噩夢永恒的二重奏。
而今夜,那吱呀作響的老舊床架和身旁忒羅伊雷鳴般的鼾聲更是為這首混亂的交響曲平添了兩個全新的聲部。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四五個來回,終究無法入眠的梅諾斯有些煩躁地站起了身子。
強忍著將一旁睡得跟死豬相似的忒羅伊一腳踹下床去的衝動,梅諾斯徑直打開了房間的窗戶。
帶著幾分泥土氣息的晚風從狹小的窗框中探入,迎麵而來微涼讓梅諾斯浮躁的內心稍稍平靜了些許。
窗外的天空亮得出奇。
——不是月芒,亦非星光,那是藏在一片深青淺碧中、宛若一隻隻小燈籠般閃閃發光的人參果。
在這奇異光芒的襯托下,這果子的輪廓倒是愈發顯得清晰了。
一張小臉皺皺巴巴,渾身肌膚白裏透粉,風兒拂過,滿樹的果子更是依稀間手腳亂舞、搖頭晃腦,若不是隻有巴掌大小,活脫脫便是個不滿三日的嬰孩。
梅諾斯真不由得感慨造物的神奇。
借宿的旅店乃是一棟三層的小樓,房間的小窗正對著一截低處的梢頭,僅僅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就恰巧掛著一枚晶瑩的果實。
隻是碰一碰的話,應該不要緊吧?
眼前淡淡的微光似乎有著無窮的引力,鬼使神差般的念頭就這麼驟然浮現在了心間。
梅諾斯慢慢地伸出了手……
夜更深了。
夤夜的風似帶著蠱惑人心的能量,明暗交錯中,恍惚有巨大的鬼影籠罩上枝頭的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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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之旅開啟,命運之輪轉動,世界之門將敞……這場糾纏了一百多年的宿命該有一個新的結局……
——《無名者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