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位詩人的筆下不曾聆聽過愛格斯海畔動人的微風、不曾見證過愛格蘭特溫柔的黎明,那麼,簡直就如同一段不曾談過戀愛的青春一般遺憾……且不說那海天一色的湛藍上點綴著幾朵不知是雲還是帆的潔白;也不必論那隨處可見,爬滿了屋簷、長椅乃至古樸城牆的柔藤綻放出四季常新的鮮花;僅是在城裏一間小小的酒館中,當壚的少女們用那凝霜賽雪的皓腕盛來的葡萄美酒便足以讓人沉醉……”
嘖……
梅諾斯嫌棄地將手中的“旅遊指南”送進了街旁的垃圾桶。
上麵幾首附庸風雅的酸詩簡直抖落了他一地的雞皮疙瘩。
將雙手隨意地交叉放在腦後,梅諾斯百無聊賴地漫步在愛格蘭特的街頭。
忒羅伊說是去教會的相關部門補辦二人的身份證件,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天空中,明媚的烈日招搖地播撒著它的光輝,活像一個四處炫耀著新衣服的討打孩子,一點也沒有要回家去的意思。
距離下一個飯點顯然也還有很長時間。
啊,還真是無聊呢!
梅諾斯的口中不由得發出了長長的歎息。
對了,之前無意間在那份“旅遊指南”中瞥到,前麵不遠處似乎有一個廣場。
反正左右無事,不如幹脆過去看看。
打定了主意的梅諾斯信步朝著前方走去。
“刺目的紅蓮開遍了天地間,那是鮮血與烈火交織而成的色彩。無邊的浩劫又一次降臨在了這片大陸,山巒傾覆,日月倒懸,秩序被暴力拆解,萬象化為塵埃和灰燼……”
略帶鹹濕的海風吹來了遠處飄渺的歌聲。
仿佛傳說中海妖塞壬的輕吟,不知名的曲調似有著誘人沉溺其中的魔力。
廣場中央的噴水池前,低吟淺唱的少女懷抱著一把精致小巧的豎琴,信手間流瀉出一地美妙的音符。
你曾見過六月的飛雪嗎?
梅諾斯卻是堅信他在此刻見到了——輕柔而肅穆的歌聲從少女貝殼般的皓齒間傳出,微風起處,似有漫天雪片飛落炎海,盛夏亦為之清涼。
熙來人往的廣場上,梅諾斯呆呆地立在人群的邊緣,一瞬不瞬注視著中央撫琴的少女,一時竟不覺聽得癡了,也看得癡了……
“破碎的山河悲鳴著淒厲的挽歌,流離的生靈嗚咽著幹涸的血淚,沒有人能夠躲過這場可怕的災禍……”
這究竟是什麼歌謠?
梅諾斯從未聽過這等特別的曲子。
本該悲壯而哀婉的詞句在悠揚的琴聲和那獨屬於少女嬌柔的聲線中卻是多了一份莫名的神聖和空靈。
是林梢上劃過的清風,抑或是山泉中迸濺的碎玉?
萬千飛揚的樂符宛若在林泉間躍動的仙靈,它們是否在指引著那些迷失在異鄉的魂魄,憶起故土的方向?
嘀嗒、嘀嗒……
細密的雨點在大理石磚的地麵上炸開朵朵晶瑩的水花。
——不知何時,天空中竟飄起了小雨。
撫琴少女的眉頭微微一蹙,似是在嗔惱於這不識風情的氣候打攪了她的表演。
可就在下一個瞬間,原先那些頑皮地蹦跳在少女的發絲和琴弦上的小水滴,忽然像是被什麼無形力量彈飛了出來,便如同一群搗蛋的熊孩子們在被家長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後灰溜溜地四散而去。
淡藍色的魔力織就出一層淺淺的屏障,竟是將少女隔絕在了漫天紛飛的雨幕之外。
雨幕的彼端,琴歌絲毫未亂。
夏季的驟雨總是粗暴而不可理喻的存在。
方才分明還是牛毛般的細線,倏忽間卻已變成了傾盆似的豆點。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尋覓著避雨的所在,原本喧鬧無比的廣場突然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