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怎麼做?”倉促間,少女隻來得及問出了這最後的問題。
“什麼都不用做……閉上眼,靜候幻象散去——”
依格德拉依言閉上了眼睛。
耳畔,車聲轔轔,馬鳴蕭蕭,笙鼓追隨,人語喧鬧……各式各樣的聲音如同打翻的顏料罐,烏糟糟、亂哄哄地直灌進依格德拉的腦內。
然而,瞑目的少女卻終究不為所動。
像是一位參禪入定的老僧,她隻是默默地屏息凝神,將心猿緊鎖,意馬栓牢,竟是逐漸步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所有的喧嘩全都落幕,耳旁隻剩下細碎的沙礫在風中摩挲的聲響。
依格德拉方才慢慢地睜開了眼。
烈日,黃沙,熟悉的景象如常;幾株虯曲的仙人掌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這裏依舊是那片荒蕪而絕望的世界。
“救命!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倉惶的呼救聲從不遠處傳來,隱約可以辨別是忒羅伊的聲音。
依格德拉趕忙尋聲找去,很快便在一座沙堆裏找到了這位商人的蹤影。
此刻的忒羅伊正像隻鴕鳥一般,拚命地將頭拱進麵前的沙堆裏麵,口中還不住地喊著些“我肉柴皮又糙,塞牙不頂飽”、“我流膿還生瘡,檢疫全爆表”、“我一月未洗澡,狗聞狗都跑”之類的話語。
哦,對了,還有對那位同行的王子殿下肉質的極力吹捧。
那一串煞有介事的描述、天花亂墜的形容,浮誇中滿含真誠,豔慕中暗露垂涎,竟是讓依格德拉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現了畫麵感。
自己仿佛置身於這片大陸上最高檔的餐廳,風燭影搖,暗香浮動,透明的水晶杯裏,葡萄美酒如鮮血般妖冶。大名鼎鼎的主廚親自推過餐車,優雅地揭開了紅綢下的餐蓋。一瞬間,清冷而神秘的銀輝衝天而起,幾乎要亮瞎所有人的雙目——隻見鑲金嵌玉的寶盤中,油光可鑒的梅諾斯支頤斜欹,玉體橫陳,頭枕檸檬,身披蒔蘿,鼠尾草、香茅草簇擁合圍,迷迭香、百裏香增香添色,宛如什麼誤落烤爐的花仙子……
嘔——
依格德拉忍住反胃的衝動,像是拔蘿卜一樣把忒羅伊從沙地裏拔了出來,強行打斷了某人邪惡的吟唱。
“啊~別吃我別吃我……欸?是依格德拉?”
依格德拉花費了不少的口舌,才讓忒羅伊從恐懼中冷靜了下來。
好了,接下來該做的就是去找到某道……咳咳,是某個花……花樣年華的王子了。
這不找不知道,一找卻是讓兩人齊齊地都嚇了一跳——
隻見那大腦缺筋小腦缺位的王子正抱著一段不知從哪撈來的枯木樁子,舀著地上的黃沙,咕嘟咕嘟地往肚子裏灌,還不停嚷嚷著“好酒,好酒”。
一邊喝著,似乎還嫌不夠盡興,他居然又信手抓來了一條肥碩的蠕蟲,當做下酒的香腸,津津有味,啃得滿口爆漿。
……
人生在世,如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
而至於這種不明情況就瞎動亂動的——
依格德拉絕望地捂住了額頭。
沒救了,埋了吧!
事後,依格德拉用魔法給梅諾斯洗了足足半小時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