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宣城貶太守(1 / 3)

範曄自從豫章回到建康以後,心中總是悶悶不樂。同僚們向他問候,他不吱聲。母親趙氏同他說話,他不理睬。小孫子範魯連笑著喊著跑到他跟前,他一把將其推到一邊去,嚇得魯連捂著臉,哭叫著鑽到奶奶宗柳的懷裏邊。

宗柳從來沒見到範曄發這麼大的火,她並不知道丈夫遭到什麼非議,便抱著孫兒柔聲問範曄道:

“夫君,你這是受何人氣了?”

“沒受誰的氣。”

“那你為何發這麼大的火?”

“為夫是在發自己的火。”

“夫君為何發自己的火?”

範曄將去豫章幫助彭城王劉義康處理太妃喪葬的事,詳細對宗柳說了一遍。

宗柳聽後,雖為丈夫感到生氣,但她以為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便勸慰丈夫道:“夫君,依我看,彭城王不是雞腸小肚之人,他不會為難你的。再說了,你在劉義康屬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總不至於治罪你吧?”

“風雲難測呀!”

“文帝是個喜歡文人的明君,就是彭城王彈劾於你,皇上也會秉公處理的。”

“但願如此吧!”範曄聽了夫人的勸說後,緊皺的眉頭鬆開了。

正當範曄一家人共進午餐時,家仆在門外稟報:“尚書何大人到。”

範曄丟下飯碗迎了出去。

不待範曄說話,何尚之便從衣袖中取出聖旨,雙手捧著宣道:“依據劉宋官職五年互換之規,經尚書省提議,朕酌範曄辭去尚書吏部郎之職,現調往宣城出任太守,即日起程,不得有誤,欽此!”

何尚之宣完聖旨道:“範大人接旨!”

範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站著沒有說話也沒有接旨。

何尚之再次說道:“範大人,接旨——”

範曄這時才如夢初醒,“撲通”跪地,接旨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何尚之道:“宣城是個好地方,範大人去那裏可以一展宏圖了。”

範曄道:“何大人何必說風涼話兒?說是五年一換位置,實乃是將下官調離京城,貶往宣城罷了。”

何尚之道:“範大人,話不能這麼說。陛下此舉既是對你的信任,又是對你的保護啊!”

“此話怎講?”

“陛下把你調往宣城,讓你獨當一麵,這不是信任你嗎?”

“何謂保護?”

“彭城王彈劾你,請求革去你的一切官職流徙原籍,永不再用。陛下認為大人文武雙全,飲酒自樂屬文人之秉性,故不追究,但又顧劉宋之規,不得不把大人調出京師,暫時避避嫌疑。”

範曄認為何尚之言之有理,便請何尚之屋中就座飲酒,以示對上司的崇敬愛慕之情。

何尚之為了不受連累,便拱手告辭了。

範曄送走何尚之,手捧著聖旨回到屋中,嘴裏嘟囔道:“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宗柳不知何意,便問範曄道:“夫君,你這話是何意呀?”

範曄把聖旨遞給宗柳道:“你自己看看吧。”

宗柳看罷道:“也好,伴君如伴虎,與其在朝中小心做人,還不如到一方做個父母官省心。”

範曄道:“話是這麼說,可為夫心中不平,本想在朝上跟著皇上飛黃騰達,誰料想被貶到那個鬼不下蛋的小地方去,為夫這一生算是走到了盡頭啊!”

宗柳道:“夫君,你用不著悲觀喪氣,為官一地,造福一方。能把宣城治理好,受到當地百姓的擁戴,也不虛度一生嘛!”

範曄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夫認命了。總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人,是龍都有三分水,沒有過不了的火焰山,山不轉水轉,說不了三五年又轉了回來。”

宗柳道:“咱們何時動身?”

“我已接過帥印,如同出征一般,明日天亮便可動身。”

“這一家老少和家業,總得好好準備準備吧?”

“簡裝輕行,你們先在家中等候,明日我隻身前去宣城。”

這晚,範曄做了一夢。他夢見皇上親手禦書的一塊金匾上寫著“史學大家範曄”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當尚書令何尚之把金匾掛在門口時,範曄道:“何大人這是為何呀?”何尚之道,你撰寫的《後漢書》完稿了,皇上過目後很是高興,便親手為你寫下了這塊金匾。範曄伏地道:“何大人,在下啥時候寫下了《後漢書》?”“你寫的自己還不知道!”“在下確實沒有寫過《後漢書》。”“大膽範曄,你竟敢蒙騙皇上,這等欺君之罪理當問斬!”範曄頓時癱軟在地,亂喊亂叫起來……

範曄醒來時,東方已出現了魚肚白。

〖BT2〗四

〖HT〗宣城西十裏,有一座大約五尺高的石砌台基,台基上立著四根明柱,明柱擎著覆蓋灰瓦的頂蓋,四支尖尖的簷角,燕子尾巴似的翹向天空。遠遠望去,爍爍閃光的朱柱紫椽,鮮豔奪目,猶如一個身著盛裝的傻笨富紳,麻木地呆站在空蕩蕩、灰蒙蒙的荒原上。這便是宣城的接官亭。

接官亭已經寂寞了好久,今日忽然又熱鬧起來。

在接官亭官道中央,停放著一乘綠綾官轎,四個身材魁梧的轎夫,無精打采地坐在轎杆上。在接官亭後麵,一字兒排著十多輛華麗的轎車;驛道兩旁的柳樹邊,拴著幾十匹膘肥體壯、鞍轡閃爍的騾馬。此刻,在接官亭內,聚集了一大群地方官員,有郡衙官吏,有宣城各縣縣令,有當地豪紳,他們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地在議論著什麼,還有幾個人站在台階上,伸長脖子,神情焦躁地向南邊官道上張望。

“範蔚宗是何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