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曄前腳走,媒人後腳進了門。宣城有一布匹富商,早已垂涎三姑娘的美貌,願出白銀一千求聘,被貧困折磨得走投無路的單母,在重金麵前動了心。
“娘,你不要逼女兒死!除非範曄大人,女兒誰也不嫁!”三姑娘柳眉倒豎,憤怒地指著媒人道:“回去叫你那主子死了心吧!”
那布匹富商死了心。可是三姑娘詩書琴棋無所不通的才藝,出水芙蓉般光彩照人的美貌,卻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知曉。過了不久,又來了一個乘小轎的媒人。她拉著單母的手,一張巧嘴抹上蜜,隻說得龍鳳齊來,天花亂墜。說她是奉本城一位大才子的差遣,前來做媒。那才子不僅傾慕三姑娘的文才,更傾慕三姑娘的美貌,願出二千白銀為聘……
對方既是才子文人,又出了如此高的聘金,單母當場慨然應允。她神秘地對女兒說:“三姑娘,大喜了!那才子要來娶你了。”
三姑娘一聽,忽然想起那天範曄揮寫《西江月》那一幕,立時低下頭,瓜子臉倏地紅到了脖頸上。
第二天,一乘彩色小轎停在了煙柳橋的深巷口。從轎中走出了一身新妝的三姑娘。她被領進一個大院中,安置到一個房間裏。
這大院是個四合院,除了正房客廳,都分隔成互不相通的單人房間。每個房間裏,都住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三姑娘越看越覺得不像普通人家,更沒有郡衙的味道。尤其是那位滿臉脂粉、渾身金首飾的“媽媽”,更不像良善的女當家。但她不知到了什麼地方,跟一位“姐姐”悄悄一打聽,才知道自己上了大當!
“這是什麼鬼地方?你們欺騙良家婦女,想糟蹋人啊?”三姑娘朝著老鴇大嚷大叫:“我要嫁的是郡守爺,範大人……”
“喲喲喲!什麼爺呀大人的?”老鴇滿臉嬉笑,並不生氣地道:“姑娘,進了我這個門兒,單單就是不缺爺和大人,那些爺們有高的,有矮的,有肥的,有瘦的,盡你挑,盡你揀。”
“不要臉的東西!”三姑娘立時脫下身上的綢衫,扔到了老鴇臉上,憤慨地道:“快送我回家,不然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這裏!”
“好哇,你撞啊!老娘看你知書達理,本想讓你留個處子之身,想不到你竟這麼不識抬舉。”老鴇把臉一沉,冷冷地說,“來呀,給我好好教訓教訓她!”
隨著老鴇的一聲喊叫,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漢子從外麵走了進來。隻見這大漢上身赤裸,肚子上刺著龍鳳呈祥。他冷笑幾聲,突然張開兩手,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上前就要抱三姑娘。
“大膽!”三姑娘後退一步,怒聲喝道,“我乃宣城太守範曄之妻,你們哪個敢行無禮!”
那大漢一時愣住了。
三姑娘轉身回到屋裏,從描金匣中取出範曄寫給她的隸書贈詩,指著說道:“這便是範大人親筆揮書,送給俺的訂婚信物!”
那大漢,也就是妓院的打手,聽說是太守爺親筆寫下的訂婚信物,急忙近前端詳起來,隻見上題寫的是“書贈三姑娘”,下款清清楚楚寫著“宣城太守範曄敬書。”不禁心中暗自思忖:宣城誰人不知太守爺是個精史經、善隸〖JP+2〗書、通音律的大文人,無緣無故怎麼會給一個村野民女贈書呢?莫非真是……〖JP〗便附在老鴇的耳朵上,嘰嘰咕咕了幾句。
老鴇的粉臉立刻掛出了一層笑容,上前道了個萬福,一迭聲地勸慰道:“姑娘,別著急,你真的是範大人的人,也不打緊,反正是原封未動呢!等明天,媽媽讓你怎麼來的,再怎麼回去。你先回屋歇息,媽媽我自有主意。”
三姑娘走回房間後,打手惋惜道:“咱們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老鴇奸詐地一笑道:“沒有那麼便宜她,隻要誰出二千錢,就讓誰領走,看他太守爺能怎麼樣!”
正說著,一個官吏模樣的人笑眯眯地走來道:“今兒有處子嗎?”
“有是有,就怕你不敢碰她!”
“笑話!”來人高傲地道:“就是金枝玉葉,本官也要嚐嚐鮮。”
老鴇一看來了個大主戶,便說:“這女子,可是烈性女子,你要好自為之呀!”
“老爺就喜歡烈性女子,這樣才有味道呢!”來人道,“快領我去呀!”
老鴇把來人領到三姑娘門口,推開門道:“官人,你看這模樣兒,還能消用吧?”
來人走進屋,坐在三姑娘對麵的案幾旁,還未來得及仔細打量三姑娘,忽被案幾上的一手隸書好字所吸引,順手掂起一看,不覺心中“咯噔”一下,立馬站了起來。
這是何人,他怎麼一見範曄的手書,就肅然起敬?原來這位官人就是孔熙先,自從他在彭城王劉義康那裏與範曄會過一麵後,總想接近範曄,但一直沒有機會。範曄的隸書也是他在太妃駕崩時從碑上看到的。當他一眼看出這隸書出自範曄之手時,哪還有拈花惹草的心情,更何況是範曄的心上人,便問道:
“姑娘,你怎麼落到這等地步了?”
三姑娘道:“我是被她們騙來的。”
“範大人知道嗎?”
“要是範大人知道,借她一百個膽,她也不敢如此造作!”
“我帶你找範大人去。”孔熙先邊說邊拉起三姑娘向外走去。還沒走出大廳,便被老鴇和幾個打手攔在了大廳內。
孔熙先雙眼一瞪道:“大膽,竟敢逼迫範大人心上人為娼,還有王法沒有?”
老鴇也不是吃素的,雙手掐腰,抖動著胖腰身道:“她頭上又沒貼上範大人的簽,況且是我用二千銀子買來的,你想帶走就帶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