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城的許多孩子上學都是走讀,但溫景和不太一樣,除了黎舒想讓她住宿外她自己也是樂意住校的。
但她高中選了走讀,更多是因為溫慎行的身體越發不好,黎舒工作也不能時時刻刻留在他的身邊照顧。
所以小丫頭走讀的話,放學回來還能幫她照顧照顧溫慎行。
“父親”
溫景和說話的聲音很小,因為她知道這個點一般她的父親都已經回到家裏了,怕自己的聲音太大驚擾到那人。
廚房裏,吳姨手裏還剝著蒜,聞聲她望過來。
溫景和注意到她的視線。“吳奶奶,父親他回來了吧”
吳姨是黎舒外婆老家的老人,她一生無兒無女,老伴走得早,溫景和出生的那年黎舒帶著小丫頭回去認人,小家夥一見到吳姨便裂開嘴笑,有人說是善緣,黎舒他們也正好想幫幫吳姨的緣故,便把她請到家裏。
十七年過去了,吳姨一直留在溫家,溫景和是她看著長大的,先生、太太都很好,吳姨一直當他們是自己的孩子、孫女般照顧。
“先生剛回來不久,現下在客廳,我瞧著他精神不是很好,這會兒估計睡過去了”
聽見這話,溫景和皺眉,片刻淡淡應了一聲,扶著牆換好拖鞋,順手把鑰匙掛在門後的掛鉤上,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放下書包,轉頭看到了在落地窗角的男人。
溫慎行端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置於腹間,頭微微垂著。
南城剛入秋的天氣確實不算冷,但輪椅上的男人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大衣,一方絨毯及地,覆蓋在他的上腹之下,邊角被掖得極好。他白皙的手背上還留著滯留針,顯然是剛從醫院回來不久。
溫景和進廚房接了一杯水,試好溫度,輕輕走到那人的身邊蹲下,男人覺淺,能感受到看著他的灼熱目光。
他還未睜開雙眸,便習慣性地抬手,摸索探到溫景和的鴉發,輕輕揉一把,含著一貫的笑意。
“回來了”
“父親……”
溫景和把水杯放到了溫慎行手裏,看著他握著杯子的手輕微顫動,她就抬手幫著托住杯底。
她父親的手過分的蒼白細瘦,腕骨伶仃,經常性的骨痛至於他承不了太重的力道。
溫慎行就著溫景和的手抿了一口溫水,就禁不住咳嗽,他順勢把杯子放在溫景和手上就迅速掩住嘴悶咳起來。
“咳咳……怎麼了?”
“您是不是冷?”溫景和把水杯放在桌上,回握住溫慎行的手。
“還好。餓了嗎?我讓吳姨幫忙做了晚飯,你母親要很晚才回來,她說不必等她,我們先吃。”
溫慎行看著小丫頭眼裏的擔憂,輕輕笑著,牽著他家小丫頭的手驅動輪椅往客廳中央走。
“好,父親今日氣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些……但我聽吳奶奶說您回來的時候精神不是很好,您哪裏還難受嗎?”
秋冬兩季溫慎行的身體慣常是難捱的,上了年紀,病痛更是時時刻刻纏著他,一天裏,他極少能靠自己行走,就算撐著手杖也隻能短短走上幾步。
被攙著也倒好上幾分,從前那修長有力的雙腿如今瘦弱無力,在很長的時間裏他都隻能依靠輪椅代步。
他極輕地歎了口氣,牽著溫景和稚嫩的手,“丫頭,父親能照顧好自己,不用太擔心”
“父親,我今天回來的時候遇到小姨了,她說周末過來看您”
溫景和彎腰把她父親的雙手放進絨毯之下,繞到後麵推輪椅。
聽母親說小的時候父親總喜歡抱著我坐在他的膝上給我講故事。
而我抱著父親的脖子一聽就是很長時間,母親擔心父親的身體受不住,氣急,倒也無奈。
等著父親把我哄睡了後,她抱著我回房休息,又轉回來替父親他揉開長期一姿勢僵痛的筋骨。
我看著父親無力地歪在母親的肩頭,半闔著眼眸,累極,額角頻頻沁出的冷汗,緋紅的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淚,他指骨輕顫,任由著母親擺弄著他。
等父親緩過來或是徹底睡過去,母親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回他們的房間。
我恨不得上去幫忙,又害怕小小的自己給他們添麻煩。
既然是這樣,他們也是不願意讓我瞧見父親這般的狀態的,他太疼了。
後來再長大了些,母親看出我的心思,把我送去她朋友的館子學跆拳道、柔道,不管世道如何,女孩子需要防身術。
我給父親打了一套拳,父親笑了,他的神色裏劃過一絲落寞。
母親說,讓我學拳道術更多還有另外的原因,如果以後她沒有及時在父親的身側我能更好的照顧父親,我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