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夢境世界的上空橫亙著一個巨大的頭顱,活像一座漂浮著的小山,擋在了懺悔者的麵前。
與焦容聖母那碩大猙獰的頭顱不同,這顆頭顱原本就是沒有血肉的,它是一顆完整的黃金麵具,隻是後腦拱起的部分黃金被熔化,汁液如同汗水遍布正對著懺悔者的麵容,而它內裏的部分被烤焦熏黑,形成一團漆黑的球狀物。
它神色冷靜從容,連眼眸都被熔成汁液的黃金包裹著,在輕微晃動中,它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以偉大磨難和奇跡之子的名義,當你在我至聖的身體前謙卑不已時,你就得到了我金色的麵容,那是靈魂三難之一的守護者。就像它選中了你一樣,我們的奇跡在所有虔誠之人中選擇了我,來走在這神聖的大海上。願我臉上的黃金融化,以抹去你靈魂上的內疚。”
它的聲音是混沌的,就好像好幾個人在懺悔者的耳邊同時低語,形成聽覺的重奏。聲音中有男有女,盡管都不帶有任何感情,卻能從中聽到他們的罪惡和懺悔,而這混雜著無數靈魂之音的回響,正吟唱著焦容聖母奧莉婭的內疚。
“罪過之心,自夢中返回。”
隨著話音的戛然而止,夢境之海突然間浪奔海嘯,懺悔者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刺目的銀色魂光霎時充斥了整個天地,將他從這無際夢境之中拉回了現實。
懺悔者站穩雙腳,他感到胸口處被打上了一道深深的烙印,那是名為「內疚聖痕」的鑰匙。
睜開雙眼,懺悔者的視野變得清晰,他所處的土地,正是焦容聖母修道院深處,這個囚禁著奧莉婭一生的房間。
狹小,幽閉。
褐色潮濕的石牆邊擺放著一張堆滿柴火的小床,床上奧莉婭的屍身裹滿白布,燒毀的臉上覆蓋薄紗,享受著安寧的長眠。
懺悔者希望她的夢中是那無邊的花海和歡笑,但從那已經被淚浸濕、萬年不幹的柴堆,又仿佛難以寄托這樣的美願。
小床的兩側各立著一座女子雕像,她們恐怕是整個修道院裏唯一保持著完整麵容的女性,柔美溫和,以輕柔優雅的姿態手捧著骷髏石雕。
懺悔者看到一卷羊皮掉落在奧莉婭的床邊,他佝僂著身子輕輕彎腰,用雙指將其拈起、攤開。
「星目頌歌
眸子雙明星\/相邀少歇停\/天間誇婉娩\/塵世逞娉婷\/何處鳴鍾振\/阿誰悲涕零\/勸君莫墮淚\/使我前途冥」
羊皮卷裏還夾著一張殘缺的字條:「願我的虔誠能令神靈感到我的懺悔,我一生都活在痛苦的內疚之中。」
這是奧莉婭懺悔錄的一部分,至於剩餘的,不知是被她燒毀了,還是遺落到了修道院無人問津的角落。
床底擺放著一個鐵皮盒子,打開盒子,裏麵盛放著的正是奧莉婭所說的雜物,裏麵大都是她生前珍愛的精美首飾,不過還有幾樣散發著淡淡魂光的物事——
一顆指頭大小的紅蠟寶珠、一個用撕下的衣襟所做的念珠繩結,還有一捆用金絲線綁起來的類似於荊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