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橄欖茂盛之地已經變為了橄欖枯萎之地,懺悔者手中那枚寒冰橄欖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枚青綠橄欖。

他一直往前走,來到基米諾逃脫的那棵樹前。

枯萎的樹幹一如既往,但凍雪地麵上多出了幾根亮閃閃的箭矢。

它們因為基米諾的魂光而閃爍,而不是因為它們那鐵製的箭頭。

恩歌拉夏抽動著身子,她從那樹幹上的箭洞和血跡中不難看出基米諾臨死前的痛苦,她飄近那些箭矢,它們也似乎感應到了她的到來,紛紛顫動著。

但恩歌拉夏畢竟隻剩下一具靈魂,她的手掌穿過它們,卻無法真正將它們拿起,她試了一遍又一遍,情緒已經有些不寧。

懺悔者走了過去,他一把抓起這些箭矢,隻聽得來自基米諾靈魂深處低沉的吟唱——

「苦痛盡至\/以身代君\/熱血皆固\/奉君至勤\/慟哭悲戚\/不使君聞」

“你已經死了?”

恩歌拉夏試著觸碰這些箭矢,她像是在對它們問話,但最終看向的是懺悔者。

後者點點頭,他隨手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他知道,恩歌拉夏比他更明白這個方向意味著什麼。

果然,恩歌拉夏頭也不回地往前麵飛去,她隻想早一點見到自己的愛人,哪怕他的屍骨都已經凍僵。

她穿過一棵棵樹木,靈魂越來越飄閃不定。

懺悔者和丹尼爾趕緊跟了上去,在枯萎橄欖樹林的盡頭,一個隱藏在凍雪之下的山洞外麵,碎石散布,那是懺悔者打碎的出口。

被還原的洞口裏,懺悔者剛剛踏進,就看見恩歌拉夏的靈魂正捧著一根盆口粗的樹幹,她輕輕撫摸著樹幹的中部,那樹幹直直地插入到洞穴的頂端,在兩頭都生了根,隻是大部分根須都已經枯萎,因為這裏並沒有什麼養分。

從恩歌拉夏捧著的樹幹中,依稀凸出來的形狀橫亙著枯死的一層層樹皮,但那是基米諾蒼老的麵容。

“我終於等到了...”

他說話很慢,一如他的蒼老。

恩歌拉夏抱緊了他,雖然他根本感受不到她的靈體,隻能感受到一絲微寒,但他還是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不管生前還是死後,他都能見到她,這樣就已經足夠。

就在這種滿足之中,他漸漸閉上了眼睛,雖然他的眼睛本身也已經被樹皮遮掩,這一刻,他徹底失去了動靜。

很久很久之後,恩歌拉夏才漸漸脫離他的樹幹,他看著他已經變成樹的軀體,為了能夠活下去,沒有人知道基米諾究竟做了多大的努力,這長久的苦痛,最終換來的是一瞬的幸福。

他的雙臂長成了樹枝,在洞穴的前端,盛開、擴展成一個溫暖的搖籃,搖籃裏麵,恩歌拉夏永遠不會腐朽的遺體就靜靜躺在那裏,她的婚紗雖然很多都已經朽爛,但基米諾用一根根細密的枝條擰結成了新的紗裙。

恩歌拉夏走上前去,她以靈魂之軀看著自己的遺體,多少感到有些不太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