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這些連滅亡都不畏懼的行屍,此時竟然圍站在小石屋的周圍,它們焦躁不安地在石屋外踱步,時而發出低沉的吼聲,卻沒有一隻膽敢闖入這石屋之中。

懺悔者得以喘息了一陣,他檢視自己的傷口,也不知道那淡紅色的光芒是什麼,被光芒洞穿的皮肉結了痂,卻始終無法愈合。

良久,石屋外傳來一陣騷動。

隻見密麻的行屍群好似忘記了懺悔者的存在,它們在低鳴了幾聲之後,便四散開來,漸漸走遠。

懺悔者想要起身,那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的軀體隻是稍微挪動了幾下,就又被地心拽回。

一個老人從石屋外緩緩走了進來。

他須發皆白,麵相陰沉,正是懺悔者不久前在屋頂下方遇見的老人。

他好像沒有看見懺悔者的存在,隻是徑直走到灶台的麵前,往鍋中倒入一麻袋的腐臭之物。

懺悔者注意到,那些腐臭的物體凝結成團,但依稀可見肥膩的肉光。

那是從屍堆中分割而來的肥肉。

懺悔者瞳孔一縮,勉力撐起身子,拄著孽刃。

他盯著老人的一舉一動,強烈的危機感湧了上來。

“別亂動!”

老人轉過頭來,盡量擠出一絲笑容,但因為長久以來形成的陰翳凶狠,此刻他的笑容非但不令人感到和藹,反而更添了幾分駭人。

“從你的劍光中,我看到你虔誠的懺悔,也預見到我的死亡。一切都是神靈的安排。”

他一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一邊徒手從大鍋中將煮沸的屍油撈了起來。

他慢慢走近,那惡臭就愈發濃烈。

懺悔者下意識想要退避,但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

等到老人逼近自己兩步半的距離時,懺悔者忽然猛地一蹬石床,拚著身子倒下,也要抬起孽刃刺向老人的胸口。

可惜他的力量實在已被耗幹耗盡,這抬手的動作又晃又慢,雖突兀卻不致命。

老人斜跨一步,將劍刃避開,隨手敲在懺悔者的手背上。

他本意是將孽刃打落,沒想到荊棘刺穿懺悔者的肉掌,將他和孽刃連接在了一起,懺悔者仍然牢牢抓著孽刃不肯撒開。

老人頂起膝蓋,將懺悔者的身子抬起,再隨手拎著懺悔者的背後,將他拋到石床上。

屍油灑在懺悔者的身上、背上,這種又膩又臭的感覺令他感到惡心。

老人哈哈大笑了幾聲,又轉身舀起一捧屍油。

“任何時候都不放棄殺死我的機會,年輕人,我欣賞你的意誌。”

他再度走了過來,此刻懺悔者被石床撞得七葷八素,連腦子都要渙散了,更沒有力氣抬起手臂,隻能任由老人蹲坐在他的身旁。

老人將屍油潑在懺悔者的傷口上,一股灼痛感從傷口直衝心頭,懺悔者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猛烈跳動了一下。

老人粗糙如樹皮的手掌婆娑在懺悔者的傷口處,那些焦黑的痕跡在屍油的浸潤下竟奇跡般脫落抹去,鮮血就從傷口中汨汨流出。

懺悔者感覺到自己的溫度也隨著這鮮血一同流失,但片刻後又被老人用布條堵住,那是不知從哪個死人身上剝落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