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然記得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樣纏著哥哥，要哥哥教他武功，母親則是笑得很開心在旁邊看著他們在那胡鬧。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天空依舊是那麼晴朗，陽光依舊是那麼明媚溫暖。
但就在那麼普普通通的午後，他的家毀了。
宮裏的人踩著匆匆的腳步進了將軍府，仿佛帶來了無盡的哀意，就連府裏的鳥雀都飛走了。
那人具體說了什麼沈星然已經不記得了，他隻依稀記得母親笑容褪去變得木然的臉，還有哥哥突然握緊的手，和他止不住的哭聲。
母親和父親向來恩愛，可她聽見那個消息卻沒有哭，而是極為冷靜地詢問了細節，最後又問了父親的屍體什麼時候能運回來。
然後她安撫了府內驚慌失措的侍從，帶著他們回到屋子裏麵，這才抱著他們哭了出來。
她那個時候說了很多很多，她說自己無數次幻想過他們長大之後的模樣她囑咐他們要好好吃飯，讓他們不要被像她一樣的女人給騙走了。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然後便讓哥哥帶著他回自己的房間去。
那個時候沈星然其實是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那麼說，他隻知道哥哥沒有帶著他回去，而是和他坐在了母親的房門口。
所以哥哥才能在母親第一次想要自殺的時候及時阻止。
除了他和哥哥根本沒人知道，在太後來之前，母親其實不斷嚐試著要自殺，但都被哥哥給阻止了。
哥哥說了很多，但是母親始終都很平靜，她用很平常的語氣在求哥哥，或許是因為那些話都太殘忍了，沈星然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她說了什麼。
而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被母親哀求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他聽見哥哥的聲音在顫，哥哥沉默了很久，隨後說：“我會照顧好他的。”
哥哥捂住了他的眼睛，同時他聞見了和現在一模一樣濃烈的血腥味，也聽見了母親說了聲：“謝謝，把我和他葬在一處，還有以後的日子辛苦你了。”
在那時的沈星然看來，就是哥哥害死了母親。
哥哥明明就有能力阻止母親，為什麼不阻止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自刎？
他罵哥哥冷血，罵哥哥無情，甚至看見對方臉上以前覺得很溫暖的笑容都會心生厭惡，但又情不自禁地去關注對方。
他那段時間不斷地想，如果他是那時候的哥哥，麵對母親自殺時的哀求他會怎麼做？哥哥又為什麼會那麼做？
沈星然日日夜夜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有一天，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想阻止母親自殺是因為他不想失去母親，他想的是自己。
可哥哥是從母親的角度思考。
自己的親人如果堅定地想要自殺，那到底是應該尊重他的選擇，還是應該阻止他。
到現在沈星然都不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答案，是阻止母親自殺，還是說讓母親如願？
他不知道。
所以他明白自己不該因此而怨恨哥哥，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為什麼偏偏要求和他差不多大的哥哥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呢？
明明那個時候哥哥也很小啊！
沈星然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他喃喃自語道：“總是表現得那麼無所不能，就是會讓人下意識地依賴你，如果沒有讓人感到滿意，就會被人怨恨。”
他不知道哥哥到底有沒有後悔當年的決定，但他覺得以他哥的性格，這件事根本不會讓對方動搖，隻會堅定不移地繼續往前走。
可是那段時間他的仇視，還是讓哥哥對他產生了點隔閡，不然哥哥也不會總是把他當小孩子看待，什麼都不跟他說。
他雖然道歉了，但是他給哥哥帶去的傷害，卻不是一句道歉能夠彌補的。
沈星然吐出濁氣，把紛亂的思緒都撇開，他看了眼燕飛沉，確認這家夥的情況還不錯，就開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