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歡不要難過。”一笑溫溫開口，“就算所有人隻看得到天樞，我也在，一直都在。采薇隻看得到天樞，冥藍隻看得到天樞，甚至是師傅隻看得到天樞，但是我，眼中從來隻看得到君歡。君歡就是君歡，不是天樞不是什麼神，君歡是會讓我覺得溫暖的人。” 君歡被他這樣一說，眼淚卻更加急的落下來，卻笑了，“哪有你這樣安慰人的，你看，被你弄哭了。” 一笑第一次沒有手足無措，他抬起袖子緩緩的替她將眼淚抹幹，“一笑很笨，很笨很笨，似乎從來沒有讓君歡你開懷的笑果。但是我真的是這樣想的，呐，君歡啊，我喜歡你，想要和君歡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君歡你願意麼？” 他一口氣說了三個一直，然後就鄭重的看著君歡的臉，看著少女被淚水洗透的眼睛慢慢的彎成月牙兒狀，然後笑了，“那如果，式微也要和一笑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呢？” 一笑沉默了，似乎從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他張了張嘴，神情宛如君歡初次在落霞山見到他的模樣，無辜無措，“我……我……” 君歡握住他的手，“我啊，其實早就想過了，不管到最後一笑怎樣，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一直在一起。因為啊，一笑你不知道，我們的遇見究竟是怎樣一件神氣的事情。我從幾光年之外來到這裏，什麼都沒有了，為了遇見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因為你已經這樣好，我要到哪裏去找比一笑你還要好的一笑呢？” “所以。”君歡笑了，“所以就算是式微，我也會和他搶的。” 一笑認真的深深點下頭去，“恩，走吧，我帶你去不歸山。然後我們就去找式微。” 君歡點點頭，“好。” 狐狸乖乖的眠在一邊，兩隻爪子搭在眼睛上，偷偷的看，毛茸茸的臉上，似乎也出現了微笑的表情。 再次禦風飛行，君歡沒有那麼害怕了。 不歸山在北，一路向北行，秋色凋零，漸漸顯出幾多滄桑之感。君歡一直悶悶不樂，雖然臉上是在笑著的，可是心裏難受的緊，師傅那些話都像是刺，一點一點針尖兒大小的刺，密密麻麻的紮在心頭上，以至於稍微的呼吸之間都會疼。 “君歡。”耳邊傳來一笑的輕喚，“你看那裏。” 君歡依言望過去，然後呆愣當場，天！ 該用怎樣的言語去形容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眼前白茫茫一片都是晶瑩剔透的白，白白白，白成了漫天的雪，雪花悠然飄下，落在山頂，蒼茫一片，望過去是毫無雜色的白。 再接近一些就看到雪白的雪地之上有梅樹，梅花浴雪綻放，白的如雲如霞，紅的如血如彤，像是誰不經意間在白白的之上灑下的紅豆，滿滿相思成災。 “天呐。”君歡下意識的太守摸上自己的發間，輕輕將發簪拔下來，“小麼綠小麼綠，快別睡了。” 手中白光一閃，一隻通體緋色的小花靈清醒過來，困惑的看了君歡一眼，“你叫我做什麼呢？” 君歡指著前麵，“你看，這多美，你不是喜歡美得東西麼。” 小麼綠微微愣了愣，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道，“是很美。” 她撲騰著雙翅朝遠處飛過去，歡喜的在梅花之間飛舞，梅花花靈探出頭來，一紅一粉兩色互相交映著。 “一笑，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君歡轉頭看一笑，“你和式微，就是住在這裏的？” 一笑微笑著點點頭，“是啊，就是在這裏。” 他再向前飛了一段，“那邊是不歸山，不歸山下有處小院子，便是我與式微的住處。” 言語之間已經又飛了一段，穩穩落地，一笑拉了君歡一把，君歡搓了搓雙手，有些冷，她抬眼打量四周景致，白白的雪麵上還有不知名的腳印，再過去一些，看到許多梅花樹，順著梅花樹越來越密集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處小小的院子。 院子外麵種著一排竹，因為無人打理，竹子已經幾乎將門扉遮擋起來，這裏原本種了許多花草，蘭花，繡球兒，鳶尾，隻可惜這裏太冷了，許多花都被凍成了冰淩，永遠的保持盛放的姿勢，“這些花，都是式微帶著我種的。” 他走在前麵，咿呀一聲推開塵封已久的門扉，裏麵沒有灰塵，桌椅板凳都似乎還是曾經的樣子。君歡無聲的跟在一笑的身後，看著他溫柔的指著桌子凳子或者是茶盞告訴她許多關於式微的事情，君歡沒有開口打擾他。 她靜靜的看著，誰說一笑是沒有靈魂的玩偶呢，他明明這樣真切，明明記得這麼多的事情，明明……會哭會笑會跑會跳，知道什麼是寂寞什麼是愛什麼是擔心什麼是害怕，這樣的存在，誰會說是多餘的傀儡呢？ “君歡？”一笑淡淡的喚她，君歡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啊？” 一笑手中卻抱著一懷的梅花枝，“你瞧。” 君歡不解的看著他，“這是什麼？” 一笑道，“這是式微從不周山采下來的。當年式微，就是用這樣的梅花枝，再用冰雪為肌將一笑捏出來的。” 君歡觸了觸那梅花枝，花枝因為年歲久遠早就枯敗了，但是依舊能感受得到上麵有很聖潔的靈氣在環繞，君歡訝然，“這……” “這是花神的本體，式微從花神本命樹上折下的花枝做我的根骨，再用雪神最純粹的雪魂做我的血肉。”他頓了頓，“帶君歡來這裏，其實是想告訴君歡你，我不是式微隨手做出來的，他沒有將我當做玩偶。” “誒？”君歡訝然，錯愕的看著他，“這個我知道啊，他為了你自願走入南海冰澗，我知道一笑不是玩偶，一笑是式微……很重要的人。” 一笑笑了，很開心的笑了，“君歡從一開始就聽得懂我的話，別人都不懂，可是君歡你懂。” 君歡放下那花枝，“是啊，我懂，我明白那種感情，所以我們才要將式微救出來。” 一笑擔憂道，“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式微他……他其實是不願意出來的。” “為什麼？”君歡皺眉。 “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笑搖搖頭，“在我的記憶之中，式微就從沒有踏出過不周山的範圍，我一直覺得式微曾經發生過什麼很悲傷的事情，可是他從來不肯告訴我。我就在他身邊，卻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叫我一笑，他說一笑泯恩仇，你就叫一笑吧。”一笑頓了頓，抬眼看君歡，“式微，究竟是要和誰一笑泯恩仇呢？” 君歡愣了愣，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個人的臉，“采薇？” 她記得采薇說起過式微，並且采薇也是知道式微造出一笑的，言語之中總是帶著幾分奇怪的意味，她忽然有一種可怕的想法，“莫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采薇和式微，還有天樞，他們其實是認識的。” “師傅說，天樞自我封印在蜀山，而冥藍和采薇都說天樞千年前已經死了，式微是千年前在這裏造出了一笑，並且給了你一笑的名諱。”君歡喃喃，“天天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君歡渾身難受，這個身體的主人是天樞，天樞曾經是七星之首，並且她極有可能就是被天樞弄到這裏來的。 可是為什麼是她呢？ 君歡緩緩的呆住，為什麼天樞選擇了她，她有什麼不一樣的麼？或者如果天樞沒有選擇到她，那麼她如今又會在哪裏，是不是永遠都沒有機會遇見一笑其人…… “不好了不好了！”忽然一陣嚷嚷聲傳進來，下一瞬間狐狸白色的身影衝了進來，他是九尾狐本體，後背上坐著的是小麼綠，小麼綠喘著氣，“不好了，我看見采薇朝這邊來了！” 君歡緩緩的呆愣原地，一笑臉色變了變，下意識的握住了君歡的手。 采薇為什麼要來這裏，在地獄之中，采薇不是離開了麼？君歡和一笑都很不能理解，並肩走出院子，剛剛站到大門前，有個人長發垂地，銀白幾乎與雪化作一體，緩緩的朝這邊來了。 那個人，不是采薇又是誰？ 他眼睛定定的看著君歡的臉，然後伸出手來，慢慢的向前走，他一直喃喃的在說著什麼，等到走近君歡的時候她才聽清，他一遍一遍的喃喃的是天樞二字，天樞天樞天樞…… “我不是天樞。”君歡下意識的錯開他的手，朝一笑身後躲去。 采薇茫然的看了一笑一眼，再去看君歡，臉上忽然一沉，“為什麼你還是要跟在式微身後？他有什麼好，我又有什麼不好？” 他勃然大怒，一雙眼睛徹底變成黑色。君歡嚇得瑟瑟發抖，她不知道采薇究竟是怎麼了，或者說，到底經曆過什麼樣的事情，以至於都發了瘋。 是的，如今的采薇，分明是發了瘋。
第34話 吾之心（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