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站著一個人。 不，更確切的來說，是一個神。 曾經的神。 他是式微，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笑一模一樣相貌的神，他淡淡的看著采薇，甚至是稍微的，點了下頭，輕輕道，“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千年前的故人，卻是在這樣的情景下重逢。 采薇站直了腰，冷冷望著他，“你來做什麼？” 式微笑了笑，“我的寶寶快被你殺了，我再不來，會留下遺憾的。” 一笑掙紮著睜開雙眼，耳邊有那樣熟悉的聲音。不會錯的，是式微的，他努力的扯出一個笑臉，其實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他氣若遊雲，“式微。” 式微蹲下身去，伸出手觸了觸他的額頭，再抬起袖子擦了擦他的雙頰，“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式微。”他隻能喊出這兩個名字來，他其實多想和式微說說話，可是五髒六腑像是燒灼一般的疼痛，那裏扭曲著，什麼東西在破裂什麼東西又在生長。 式微點點頭，安撫他，“式微回來了。” 君歡呆呆愣在那裏，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她退至一邊，采薇站在那裏，忽然笑得詭異，“你好大的膽子，你從南海冰澗逃出來，就不怕引來追兵麼？到時候你引以為傲的娃娃會怎麼樣你該知道，更何況，這個娃娃似乎正在發生某種有趣的變化。” 式微淡淡掃了他一眼，“嗬，我知道。” “你知道有追兵？”君歡驚呼出聲，眼神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式微的眼神掃到她臉上，微微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再看向遠處，“是啊，我知道，可是我再不來，一笑會死的。” 他抬起手來，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紅的血珠沁出來，他輕輕按上一笑的額頭，“所以，我要趕在追兵來之前，逆天而為。” “因為，一顆心得來不易，一笑，你想不想變成人呢？”式微淡笑著問，看到一笑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怎麼會不願意呢？ 他在雪地裏不能動彈的絕望，一遍一遍的問為什麼不是人，問的那樣真切和認真，慎重和嚴肅，所以遠在千裏之外的式微從沉睡之中醒來，感覺得到有一顆心，它沉穩而有力的在一笑的心腔裏跳動著。這是怎樣美麗的奇跡，他給予一笑生命，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寶寶可以擁有心跳呼吸脈搏五髒六腑，可是他有了心跳。 那一瞬間，式微幾乎要喜極而泣，所以他就這樣不管不顧的逃出來了。 在式微的眼中，他已經不是他了，以前的式微是一笑，而今的式微心中染上了塵埃，已經沒有資格再作為神而存在了。 君歡長大嘴巴錯愕在原地，天啊，她究竟看到了什麼？ 一笑的身體自心髒處開始蔓延出一道白光，然後慢慢的向四處擴散，而他的表情極為痛苦，式微淡淡道，“要成為人，要經曆諸多痛苦與磨難，一笑啊，我創造了你就這樣將你拋下，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我能做的也並不多。” 白光還在繼續，可是西邊烏壓壓的黑雲已經壓過來了。 采薇唇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來不及了。” 君歡困惑的盯著那片烏雲看，卻猛然睜大了眼睛，隻見那烏雲之中若隱若現的是金鳳金車，有什麼跟著那烏雲來了——不，若是看的仔細一些便會發現，那黑壓壓的不是什麼烏雲，那是眾天兵天將，中間簇擁著天帝，感應到式微的逃脫逆天，已經朝這邊來了。 “快快快！”君歡無意識的喃喃，“要快啊！” 采薇忽然朝君歡走去，他低著眼像是沉思了許久，“我問你，天樞最後……同你說了什麼？” 君歡猛然一愣，“什麼？” 采薇笑的幾分無奈，“是，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我知道的，天樞已經死了，天樞讓你來做什麼呢？” 君歡訝然的看著采薇，有些不相信他忽然的轉變，明明之前還很惡劣的要殺了她的，“為什麼？” 采薇回頭望了望，“我隻是想給我自己多一個選擇的餘地。千年之前也許……是我錯了。這一次，我隻是想好，要站在那一邊。” 君歡認真的看著他，張了張嘴，“是不是我說的，你都相信？” “我願意信一信。”采薇定定的望著她，“說吧，不然來不及了。” 君歡沉吟片刻，“天樞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將我放入這個身體之中，其實，是為了拯救一個人。” “是誰？”采薇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個人很任性很自傲很孤僻還很倔強。”君歡不回答他的問題，“可是她一直掛念，她是知道的，若是再這樣走下去，那個人會發瘋的。” “是誰？”聲音更加顫抖了一些，采薇像個無措的孩子一般望著她的眼睛。 “是你。”君歡看著他的眼睛說下去，“天樞想救的人，是你。” 采薇卻忽然笑了，抿著唇，臉上不見了邪肆絹狂，很……幹淨的樣子，君歡不由得呆了呆，“天樞說，想救的那個人是我。” “是你。”君歡肯定的回答他，“並且，你知道麼？其實從來就沒有式微的，你們之間，從來沒有橫著一個式微。” “是你太過驕傲，天樞也太驕傲，兩個驕傲自負的人，誰都不會輕易的讓步。”君歡有些惋惜，“她是喜歡你的。” 采薇如蒙電擊呆愣原地，他錯愕的望著君歡，眼中神色閃過無數道，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可是君歡卻後退了一步，然後，再退了一步。 “天樞是喜歡你的，可是我不是天樞，我是言君歡。我想要一起走下去的那個人，是一笑。”她轉身朝一笑走過去，身後是西天黑壓壓壓過來的千軍萬馬。 勢如破竹的……來了。 式微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前麵去，背後是一笑和君歡，然後，采薇抬步上前，用式微並肩站在了那裏。前麵是天兵天將，後麵是一笑和君歡。 為了一個傀儡，就算是逆天也要走下去。 君歡看著一笑的臉，伸出手去觸了觸，溫熱的觸覺叫君歡一震，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一笑，他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個人。她下意識的看向式微，天，這就是神麼？ “不是。”一道低低帶笑的聲音傳入君歡耳中，下一瞬她的手被握住，溫熱的掌心包裹著她的手，君歡忽然笑了，“你當真不會讀心術？為什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因為。”一笑道，“君歡將想說的想問的，都寫在了臉上。” 這樣熟悉的對話，依稀還是她初遇一笑時候的情景，此刻諸多唏噓。原來時間走得這樣快，一不小心就隔了幾個忘川。 “是你。”一笑說下去，“是君歡你，因為你我有了心跳呼吸，因為你。” 君歡指著自己，“我？” 一笑點點頭，“是的，你。” 身後，天帝的聲音兜頭傳下來，“式微你好大的膽子！” 聲音中怒氣磅礴，幾乎要將人吞噬一般，“你膽敢逆天！” 式微笑的從容，“是，我人在這裏，你要怎麼處罰，我都沒有關係。” “好得很好的很。”天帝怒極反笑，“你們三個，好大的膽子，好好一個下界被搞的烏煙瘴氣！采薇！你終於不想逃了麼？” 采薇笑的很得意很驕傲，“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為什麼要逃？但是我從來沒有什麼害怕的，式微有，我沒有，所以我可以輕易的反了你，我會死，可是你也會折損許多天兵天將。” “你！”天帝被他氣的差點兒一口氣沒有喘過來，“你想怎麼樣？” 到底還是有些忌憚這個混世魔
第39話 式微胡不歸（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