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踱到外殿,推開了一扇窗子。
都二月了,忽然又下起雪來。
伴隨著雪花清冽的氣息,一抹翠綠擷住了玄燁的眼球。
碧色宮裝的女子十二三歲,孩子氣的在角門邊蹦蹦跳跳。不但不顧及鹽雪簌簌,反而自顧自地在手心兒裏攢起雪來。可雪花落進手心便化成了水,女孩兒絲毫不在意,玩得十分起興。
玄燁看著她,透過皚皚白雪,就看見了草長鶯飛暖日和風。
高底平頭鞋雖不比花盆底,卻也不似軟鞋那般便利。女孩忽然一個趔趄,趴在了地上,玄燁竟不自覺地遙遙伸出手去。見女孩麻利的站起來,蠢呼呼地揉了揉屁股,並無大礙,玄燁無聲地笑了。
微微不自然地收回手,玄燁覺得自己竟也蠢乎乎的。
“皇上在看什麼?”
皇後不知何時走到了玄燁身後。
玄燁一把關上窗子,“沒什麼,透透氣而已。你也是,這邊風大,你也不披個氅衣過來。”
皇後柔柔地笑著,將臂彎裏的氅衣展開,給玄燁披上。
“臣妾問過了梁公公才知道,皇上今日還有許多政務未曾處理。是臣妾失德了,不該為了這些家事勞累皇上。”
玄燁抓住巽言的手,“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我結發夫妻,何必如此見外。”
皇後暖暖一笑,“臣妾曉得了。但皇上,您還是回乾清宮忙正事去吧,臣妾也想一個人和承祜待一會兒。”
玄燁無奈隻得點頭應了,擁了大氅便帶著梁九功離開。
皇後也不留戀丈夫,隻搖搖晃晃回到香案前,口中念念有詞。
玄燁也不知為何,腳下竟不自覺地快了幾分。
待到了角門下,見那團碧色小心又恭敬地跪在地上,便慢了下來。
玄燁煩熱地解開了披風,說道:“瞧著像是皇祖母宮裏的人,梁九功,去問問在這兒等著所為何事。”
“喳。”
幾步路的來回,梁九功很快便返了回來。
“回萬歲爺,是太皇太後命她送東西過來。”
玄燁聞言,徑自走向蘭溪。
“皇祖母派你送了什麼東西?”
蘭溪低著頭聲如蚊訥,“是太皇太後慣用的佛珠。”
“抬起頭大聲點,朕聽不清楚。”
蘭溪嚇了一跳,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卻飛快地抬起了頭,朗聲重複。
玄燁看著她驚恐之下,強撐著微笑,眼中卻含著星星點點淚珠的時候,隻覺得心口癢癢的。就像被鵝毛搔了一下,渾身酥酥麻麻,卻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在躁動。一時間恨也不是愛也不是。
不由得捏了蘭溪的下巴,惡聲惡氣地訓斥:“下次見朕,記得聲音大些回話。”
“奴......奴婢遵命。”
玄燁的大拇指在蘭溪的下巴上摩挲了兩下,才覺得心口舒爽了。
“拿來吧。”
蘭溪小心翼翼地將佛珠掏出來,放在玄燁手心裏。
帶著體溫的佛珠,將溫度傳遞到了玄燁的手中,並順著手臂走向不知名的地方。
“你也別跪著了,回去交差吧。”
“是。”
玄燁端詳著佛珠,知道是皇祖母贈與巽言的一番心意。
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殿閣,玄燁卻沒有走回去將佛珠轉交給皇後,隻是將佛珠揣了起來。
“走吧,回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