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受傷的宮女,正是蘭溪。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入夜便不再用茶,故而素蟾早早下值回到宮女寢。
寢房門口,蘭溪就被人那樣扔在那兒。
素蟾嚇了一跳,然而此時下值的人隻有她自己,她隻能獨自費力將人拖到床上去。
燭光下,素蟾解了蘭溪的衣裳,見她渾身上下青青紫紫的滿是傷痕,不禁心疼。
宮女是無權請太醫來的,她隻能自己燒了熱水給蘭溪擦洗傷口,連點外敷內用的藥都沒有。
傷勢雖都不致命,卻遍布全身,看著就夠嚇人的。
素蟾不敢睡覺,就挪了個墊子坐在蘭溪的床邊守著她,千盼萬盼隻盼著別發燒。
隻要不發燒,拖拖拉拉地養著也就能好。
可若是發燒,人多半就沒了。
她們不像那些選秀落下的女孩子們,同樣是做宮女,能有階品有身份,得到照顧和保護。
下三旗包衣的女孩子們,僅僅是比辛者庫那些罪奴身份清白幹淨一些而已。
在這紫禁城裏,她們甚至比不得禦花園裏供貴人主子們賞玩的花花草草珍貴。
千防萬防,未到雞鳴時分,蘭溪還是因為傷口得不到處理而發起了高燒。
素蟾換了一盆又一盆的井水,可仍舊見效頗微。
蘭溪燒的迷迷糊糊,嘴裏含糊不清的念叨著什麼。
素蟾見她開始嘟囔胡話了,慌得汗都要下來了,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該如何是好。
她跑去敲管事的門,卻被狠狠的罵了出來。
念著蘇嬤嬤菩薩心腸想去求她,可蘇嬤嬤幾乎日日都宿在太皇太後寢殿外,她根本無法接近。
走投無路之下,她忽然想起蘭溪提過,有個手帕交喚做錦瑟,在坤寧宮皇後娘娘身邊當差。
皇後娘娘慈愛六宮,說不定有一線希望可尋。
打定了主意,素蟾給蘭溪頭上換了一塊冷帕子,又急匆匆的跑去坤寧宮。
入夜各宮落鎖,尋常宮女太監也是不許在外麵亂跑的。
素蟾提心吊膽地摸到後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石凳搬了過去,爬上牆頭。
盡管已經十分小心,可從牆頭跳下來還是崴到了腳。
素蟾咧著嘴深吸了兩口冷氣,強打著精神往坤寧宮去,一路小心地繞過巡夜的侍衛們。
眼看就要到坤寧宮了,素蟾忽覺頭皮一麻。
“什麼人!”
巡夜的侍衛呼啦啦地將素蟾圍了起來,領頭的是一個英俊秀氣的年輕人。
“你是哪宮的宮女?深夜鬼鬼祟祟在宮裏遊走所為何事?”
“大人饒命!奴婢是慈寧宮的宮女,與奴婢同寢的小姐妹高熱不退,奴婢隻想給她求個生路!求大人饒奴婢一命!”
侍衛長感慨素蟾一片善心,卻又因宮規森嚴不好擅縱。
正在兩難之間,路口又有兩人出現。
“李大人,似乎是梁大總管。”
“原來是李大人,失禮失禮。”
“梁總管客氣了。”
梁九功看向跪在地上的宮女,“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一個犯夜的宮女,正在審問呢。”
“哦,那咱家不攪和大人辦差了,咱家今兒後半夜不當值,趕著回去休息呢。”
素蟾一聽,才知道這人是乾清宮裏的梁大總管。
橫也是死豎也是死,素蟾咬咬牙,大聲衝著梁九功求救。
“梁總管!奴婢慈寧宮素蟾,求梁總管給條生路!”
梁九功的腳步頓了頓,手裏的拂子挑起素蟾的下巴,眯著眼睛仔細端詳。
素蟾怕得牙齒打顫,卻還是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