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天已經漸漸炎熱起來了,幸好清晨的陽光還不算太毒,晨暉透過雲層,穿過薄霧,懶洋洋地灑下來,與坐在落地窗前的少女的平靜的心相呼應,卻與這快節奏的城市有些出入。
許華年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隻是不太想動,好像思考都十分費勁,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麼高考完不好好睡上三天三夜,不用再沒日沒夜地背課本文言文古詩詞,也不用擔心會有母親的嘮叨聲……
好像就是某個契機,似乎是命運的指引,她看了一本小說,一本邏輯不通思維跳躍讓人不能理解的小說。
這本小說唯一成功的地方就是女主角的人物形象美好卻不突兀,並不是指完美無缺的那種好,是那種你看到壓抑的黑暗中綻放了一朵曇花,轉瞬即逝。
許華年現在思維也跟著遲鈍了,好吧,她承認,自己算不上聰明。
可是想到書中少女的結局時,會止不住地心疼。
密密麻麻地疼。
她本來以為父母旅遊飛機失事後自己已經緩過來了。
沈月初去國外也一時之間因為動亂不能馬上回來,每次倒著時差跟她打電話生怕她想不開,又顧及到她的心髒問題,明明電話那頭時不時就聽得見炮火槍聲她還哄著她再過幾天就回來給她籌劃生日了。
父親的同事也來看望過她,詢問著意見要不要舉辦葬禮。
但是屍身都沒找到,最後警方也隻在飛機殘骸裏發現了一塊石英表。她知道父親喜歡節儉,她這點也隨了父親,所以禮貌拒絕了。其實隻是她不確定她還撐得到多久,她感覺得到,自己身體越來越差啦。
挺好的,一家三口團聚嘛。
母親的蛋糕店也好久沒開張了,不知道下次又是什麼時候。
可是強裝鎮定假裝堅強真的好難過。
鋪天蓋地的悲傷不甘湧上心頭,許華年不止一次地拿起刀想要割下去,可是她沒有那個勇氣,她會想起媽媽的笑顏,爸爸不讚同的目光……
她是一個膽小鬼,懦弱且無能。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地毯上呆坐許久了,看著小區門口的車燈從稠密到稀疏,最後隻有偶爾會有一兩輛車開進來,不會再鳴笛,她看著遠處城市中心大廈的霓虹燈閃爍了一整晚,每個顏色好像都來了一遍,又好像隻有藍色的冷光一直在,她聽得到偶爾風鈴輕響,帶著涼意的風會掠過她的身子吹向屋內,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有早期的老人去公園晨練,也有阿姨叔叔推著小車去超市菜場買菜,更有學生已經早早地去學校了。
今天是周一。
清宛,溫柔而有力量。
清這個姓氏很少,至少她是第一次看見,她隻是覺得,人如其名,但她不懂。
她不懂出身那麼坎坷但是仍然積極向上不就此泯然於眾生,她不懂麵對流言與不公她為什麼可以那麼從容自如,她不懂看過黑暗的她還能夠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她不懂最後一刻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為什麼還要跳下樓去。
她恨命運的不公,但卻無可奈何。
不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清宛。
明明同樣隻是十七八歲的女孩,正是青春年華,陽光與鮮花灑滿人生的旅程,為什麼偏偏命運要給你一次又一次的考驗,要你承受那麼多的惡意。
許華年不懂,她以為她永遠不會懂。
她知道她或許隻是看了一本小說,甚至這本小說的質量可以說是次品,難怪它被放在了書架的最底層,想要買的原因隻是因為這青色的封麵讓許華年覺得與那天剛剛下過雨的天氣很配,空氣中除了雨水的潮濕意味,還有忽視不掉的塵土的味道,夾雜著樹葉的清香,好像是香樟吧,書店外麵有一棵四層樓高的樟樹,淡淡的薑味,不會讓人覺得討厭,一切好像都剛剛好。
突然她又很慶幸這隻是一本小說,不是真的,她不希望她一個下午看過的一本小說就是一個女孩子的一生。
什麼樣的女孩子,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埋在心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掙開束縛。
坐在窗邊如此靜靜地想著,終於才慢慢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