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裏,有人身著校服,戴著口罩,圍著頭巾,還架著墨鏡站在校門口,遠處的冬青叢裏藏著三個人。
路過的人都詫異的望著她,校服難看之極,除了軍訓,還有誰會穿這樣的衣服。更何況,這幅打扮?
那人隻好低頭,心裏暗想,“真是失策,沒想到這樣反倒吸引了眼球。唉,就應該大隱隱於市,我自鎮定,誰又能把我怎麼樣?”她回頭看看,冬青叢裏的三個頭一下下去兩個,隻有一個頭因為體積比別人大些,速度就慢了。
熱啊熱。這個死人,說好了來,怎麼不來?
繼續等。
自從接了那個電話後,允歡歡就如墜水火裏。不想來吧,可又怕再弄出什麼新聞。來吧,也真是不大好意思。唉,做人真難啊。
十五分鍾又過去了,那輛熟悉的車還是沒出現。
允歡歡讓頭巾口罩悶的有點受不了了,便走到那叢冬青前,“苗條,是不是你耍我?”
冬青裏拱了一陣兒,三人站起來笑嘻嘻的說,“歡歡你看見我們了啊。”
“說,是不是耍我的?”允歡歡說著摘下了口罩——不摘口罩沒氣勢。
“真不是,歡歡,我發誓,真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發的誓能有三百六十六個。”厚厚的墨鏡擋住了犀利的視線,也摘了下來。
“冤枉啊歡歡,這次真沒有,他真的說是一會兒就到。”於明蘭複誦了一遍,“他說,‘同學,麻煩你轉告歡歡,和她白頭偕老的人……’。”
“行了行了,”一聽某個詞,允歡歡像是被燙著了似的跳起來,“難道他耍了我們?”
“靠,”於明蘭的腰立刻直了,“想不想活了?”她伸手摘了允歡歡的頭巾,“一會兒用這個勒死他!”
賴小鳳的神情突然有異,王樂汪也兩眼發直,最後於明蘭的臉上也有了笑容,允歡歡一回頭,立刻又回了過來,伸手去拿於明蘭手裏的頭巾,有人把她往後一拉,從容淡定的摟著她的肩膀,“各位同學好。”
“你,你好。”從來沒有一致過的三個人,這次統一的發出了和諧的聲音。
“我是克知非。”
“哦,知道。”和諧之聲繼續進行。
克知非略略低頭,輕聲說,“等急了吧?”
允歡歡的腦筋像是被人抽走了似的,不會動,也不會轉。
三人的眼光都直了,這等親密?目光刷的掃到允歡歡臉上。
允歡歡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我們今晚有事,不能請三位同學作陪了,以後聊。”克知非彬彬有禮的說著,擁著允歡歡轉身就走。
三人愣。
看著那二人走遠,“我說,咱似乎過於擔心了?”
“什麼戲也沒瞧著。”
“真蠻帥的。”
“其實兩人哪像歡歡說的?明明很親密嘛。”
“歡歡騙了我們。”
“是我們太善良。”
最後三人齊聲長歎,“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光棍的帥哥啊。”
允歡歡呈機械狀行走,車門一關,她驀的醒過來。
怎麼進了車裏了?
“老大……”她似夢囈。
“不用叫老大,要叫老公。”克知非說的十分自然體貼。
允歡歡的魂飛了,老老老老——婆?
克知非正常的發動車子,正常的踩油門,既不抖,也不哆嗦,仿佛是說了一句最正常不過的話。
允歡歡覺得很尷尬。明明這尷尬不是自己造成的,可就是很尷尬。偷眼看看他,他倒麵目很坦然,似乎一切正常。
為什麼就自己覺得尷尬?不正常、不公平。可是,萬一他提起那樁事兒……不,不行。
“歡歡,”克知非剛開口,允歡歡立刻早有防備的打斷,“你怎麼才來?”不是說一會兒嗎?這一會兒都半個多小時了。
克知非輕笑,“著急了?”
“不是,”允歡歡狼狽,“隻是做人要守信。”
克知非又笑了,“我是早來了。”
“不可能!”
“真的。可能是我沒認出來你,就沒上前。”
允歡歡的腦袋迅速轉了兩轉,氣的轉過身來,“你能不能別那麼能算計人?”
“早來了”“沒認出來你”,這不明顯的是說,等著她自己不耐煩拆除那些偽裝物麼?
此人的狡詐心計她領教了不是一次兩次了,若是往宅心仁厚處去想,才真是冤枉了他!
克知非刹了車,湊上來和她臉對臉,“我不算計你,你能和我白頭偕老嗎?”
嗖——車裏溫度計上的水銀柱飆飛了上去。
允歡歡迅速坐正,不再說話。
克知非也不說話,接著踩了油門,繼續行駛。
允歡歡看著那麵飛逝的景物,心裏忐忑,這是去哪裏?
她想問,可又不敢問。剛才無非就說了幾句話就轉到那上麵去了,再說點別的,轉的更……呃……更那啥的怎麼辦?啊啊啊啊,不要。
“今晚我要給我爸校稿子。”
“校唄。”
“所以,我要早點回去。”
克知非似笑非笑,“幹點什麼,不用很長時間。”
話裏有話?水銀柱已經升的很高了,再升,可就要爆炸了。
克知非終於停了車,是郊外。一幢廢棄的房子立在那裏,允歡歡不敢下車,克知非卻已經推門而出,返身看著她,堅持的看著她,她便哆哆嗦嗦的下來了。
一陣甜的空氣。
她隻覺得神清氣爽,城市裏沒有這麼甜的空氣。
遠處有春鳥在叫,叫聲顯得這裏更靜。
西方的天空還有最後一點將逝未逝的紅雲,使暮色尚未完全降落。地上的草剛剛長起,才到她的小腿肚處,風一吹,草便略略的歪了腰,她也覺得自己舒展了起來。
克知非找了一塊伸長腿石頭坐下,他拿了一塊小石頭往前丟著,草叢裏就傳出撲撲的聲音,很質樸。允歡歡跟在後麵,也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