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經》卷二“佛告阿難,一切世間大小內外、諸所事業各屬前塵。”
前世?往事?對於淺夏來說太遙遠了,像是一場夢,夢醒時分飄飄然隨一陣薄霧就散去了,而自己是如何變成一顆粒子一樣的東西穿透時空的薄膜來到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如今她仍琢磨不透。來到這裏的除了她的意識還有就是曾經不屬於這裏的碎裂的記憶片段,或許總有一天自己能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吧……
是夜,淺夏在一片混沌中醒來,微微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眸的不是醫院白熾燈刺眼的光,是昏黃的、幽暗的,仿佛是一個自私的人將月光囚禁在這屋裏似的,上方是深紅色的木質床板,似乎已有年代但打理得卻十分潔淨。大病初愈的她還不太能承受過度的用眼,剛微垂眼眸,便看到一個身段挺拔的少年背對著自己,他的頭發高高地聚攏在頭頂用一根墨黑色的牛角竹節簪和一頂帶有雙魚騰越的小冠支撐,一襲墨藍色錦緞長袍將他通身輪廓勾勒出來,刺有銀線蓮花藤的黑色大帶在他腰間更顯出他虎背蜂腰身姿修長寬廣,他雙手向後自然搭在腰間,不知他的目光看向哪裏更無從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還容不得淺夏多思考什麼,突然耳邊響起一陣驚喜的聲音:“將軍!夫人……夫人她……醒了!” 隨後隻聽得從那背影傳來與他通身打扮極相符的清冷沉穩的聲音,說道:“醒了就醒了,幹什麼大呼小叫,毫無規矩!”屋子裏的人似乎屏氣斂息了許久,那人方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無事不得入內。”屋裏人諾諾連聲都道了“是”,悄無聲息得都退下去了。此刻,眼前那人才轉過身來,似曾相識的麵容,卻又如此陌生,猶如恍若隔世一般,雖聽旁人喊他“將軍”,但分明是長了一張書生氣的臉,額頭飽滿鼻子高挺鼻尖不失圓潤,兩道黛色的眉臥在高高的眉骨上,一雙柳葉眼中是與這個世界一樣無法參透的墨色。他緩慢走到床前,坐在床邊,將淺夏的手握在手心裏,一份暖意從淺夏的手尖一直流到心底,有多久習慣了一個人療愈連溫暖都忘記了是怎樣的溫度。突然他先開口:“夏兒,你終於醒了……”奇怪,剛才叫滿屋子人大氣不敢喘一聲的人是你,如今含情脈脈關懷的人也是你,合著好話賴話都讓你一人說了唄!等一下,公司裏的老大姐領導不也是這樣嗎?一個設計項目,全公司的設計小組出方案,底稿改了好幾遍,說這樣改比較好的是她,說你們小組不夠格的還是她,想到這裏淺夏的頭更昏沉了一分。她就這樣默然地看著他,他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應該是因為發熱吧,眼睛不自覺地淌出淚來,可是這淚湧出來怎麼也收不回去,淺夏隻好平複了心情,艱難地開口似問非問的語氣說了句“將軍?”,她虛弱的聲音無法辨別她是在質疑還是在呼喚,眼前人隻當是在叫他,便溫柔地說:“成婚那天,你我不都約好了,四下無人的時候你喚我名字便可。”
“你的名字?”
“是啊,許是你輾轉難受多日,記憶稍退也是有的,我是梧音。”
“梧音……梧音……”
“好了,先喝藥吧,大夫說你是偶感風寒又邪氣入體才久久昏睡無法醒來,如今醒來了更要好好養病,快快好起來。”他說著便扶淺夏起身,而他也起身坐在她身後,雙手環抱著她瘦弱的身體,端起藥碗用勺子將湯藥小心送到她嘴邊,看她乖乖喝完藥,隨後從他衣襟處取出一包麥芽糖,他拿起一塊放進她的嘴裏:“藥太苦了,吃顆糖就好了。”他又抱了她良久,淺夏感受著這個叫梧音的男人的心跳,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桃花的香氣,看來這裏也已經是春天了,她很想看看這不一樣的世界裏春天是怎樣的絢麗,所以真的要趕快好起來了。“你先好好休息,軍中還有些事要處理,我晚點再來看你。”他將她緩緩放下,又摸了摸她的臉頰,起身推門離去。
“今天的反應扮演得是成功的。”淺夏心想,她是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的,卻又覺得無甚關係,畢竟之前的生活自己也不太想回去了,如果反應過度沒準會被當成失心瘋,那樣後果更不敢想了。躺下後淺夏又想了想醒來前最後的畫麵,應該是在醫院裏,因為本身過度勞累再加上心裏承受著巨大的緊張和壓力在公司裏跟總管吵了一架身心俱疲暈倒在辦公室裏……隻能想到這裏了。也許是夢境又或許是平行世界,無論如何總要認真對待吧,再想想從剛才梧音口中得到的信息:自己和他是夫妻關係,別人口中的將軍夫人,平時私下關係應該挺好,但隻限於兩個人的時候嗎?看來這個人生的故事也需要慢慢探索才能知道了,大病初愈也是新生活的開始,應該值得高興。隻是,本就聚少離多的父母,如今見麵不僅僅是難,應該說是毫無希望,但願這隻是一場夢,自己還有回去的時日。想著想著,伴著昏慘慘的光淺秋不知不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