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遇琢看著眼前的紅燭,在弱風中跳著最後的生命之舞,弱風真是奇妙的,同樣的行為,撫摸過弱柳的身上,便能譜寫出一曲夏日華麗的美景,而撫過紅燭,卻能加速它所剩無幾的生命走到盡頭,那紅燭自己呢?它是情願與弱風共舞,譜寫最後的命格,還是自己在孤獨中逃離,聆
聽別人口中弱柳扶風的郎情妾意?毫無疑問,遇琢是後者,但她卻是有執念的,否則不會苟活於世。
“琢兒?”威嚴的男聲傳來,遇琢拉回視線看著眼前的男人,威武的身軀坐在太師椅上,虎目圓睜,此時正看著自己。
“父親”垂目,遇琢溫順的施了一禮,對於自己的父親遇青海,她是尊敬的,也是崇拜的,眼前的男人鬢角已經花白,身體雖然看似硬朗,但是隻有遇琢聽見過深夜之時父親房裏傳來的聲聲痛苦的呻吟,那隱忍的,卻又抑製不住的呻吟,該是多麼的痛苦。她之前想象不到,時至今日,她身體的反饋卻是有一些體悟了……
“這聖旨下的倉促啊,琢兒,為父身為臣子,你知道的,但若你心裏難受。為父可以……”遇青海講到
“是我前幾日求來的賜婚聖旨,父親”
“是你?”
“靜兒與奕王本就是青梅竹馬,過去是琢兒妄想。”
“都怪我啊,我沒有看住靜兒,讓她被擒了過去,否則你也不至於如此。”遇青海
“靜兒也是我的妹妹,就算沒有蕭延奕,我也會去的,隻不過從蕭延奕口中說出來,斷了我對他的妄想而已,但是對於交換靜兒,女兒從來不悔,自上戰場開始,女兒受父親教誨,唯一的夙願即是馬革裹屍,皮肉之苦,遇琢從不畏懼,父親亦不必再自責。”遇琢娓娓說道,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這是個將軍,也是個中年喪子的老人,更是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男人,為子,自然應當秉持孝道,自己於心何忍,讓他再次嚐試一次喪女之痛呢?世間情愛之事,不過過眼雲煙而已,自呱呱墜地,父母之愛才是最無私,最應該回報的。現在想來,少女那抑製不住的悸動,不過是分別念罷,為人父母而言,沒有什麼比子女的健康安樂更舒心,若連活著報父母恩的勇氣都沒有,何談這一世為人?
“琢兒……你可還有想做的事?為父全力助你。”遇青海講到,看著眼前的女兒,她堅強懂事的讓他心疼,他永遠也忘不了遇琢被抬回來的樣子,他那如烈日之陽的女兒,毫無生機的像一灘死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潰爛流膿,結痂又上新傷,膿水與血混合在一起,還有被抽開之後風幹的死皮,衣衫襤褸,有的還跟皮肉長在了一起,醫官整整清理了一日一夜,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他的夫人心疼的直接暈厥了過去,他那天塌下來也能巧笑嫣然的夢娘,終究因為自己的女兒崩潰了。
她是女孩子啊,往昔她紅盔金甲,憑借一身武藝馳騁疆場,竟連他也逐漸淡忘,她也需要被人保護。如今她隻身被鎖在敵軍軍營,受此等折磨,身上的衣服甚至不能遮羞,雖不見白肉,卻是因為被血染紅……
那一瞬間,這位殺伐果斷的老將軍迷茫了,他想起十三年前,他被叛徒出賣,自己九死一生,但長子卻沒能跟他回來……他在床上昏睡了七天七夜,喪子之痛讓他食不下咽……他想起來有一隻小手覆蓋上他的,小女孩信誓旦旦的跟他講,“爹爹,兄長是為國捐軀的,他是英雄,爹爹不必太過哀傷,您的衣缽女兒也可以繼承。”那時,遇琢才7歲,他以為她隻不過是孩童的玩笑而已,但第二日,她竟真的早起練武,他看著滿懷希望的女孩,慢慢走出了喪子的陰影……
遇琢醒來的時候很平靜,夢娘掙紮著到她房裏不眠不休的守在床邊,怕她想不開,不敢合眼,她也是女子,遇琢終究是未出閣之人,不知道在那遭遇過什麼,她連想都不敢想,古代女子最重清白,倘若……
遇琢身上的血性並不比男子少,貞潔烈女,失貞必尋死!但她出奇的冷靜,乖乖的喝藥,乖乖的吃飯,隻是偶爾端著茶杯發抖的手,讓她眼眶濕潤,但隨即她又裝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