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兩個冬天·二(1 / 3)

你離開的以後我就這麼生活著寂寞

兩個冬天後

希望你是快樂你禮貌問候我

我的手指在顫抖有點不知所措

愛過恨過複雜的心忽然又複活

原來愛不會消失隻是心情已經不同了

by侯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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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遠走了一站地,回到高中的校園。到了年底,孩子們正在準備聯歡會,走廊裏散放著桌椅、氣球和彩帶。有男生拎著冰刀一路小跑回來,被女孩堵在門口:“自告奮勇說幫忙畫黑板的,現在回來幹嗎,接著滑去啊!”

“我錯了我錯了。”男生一迭聲陪著不是,抓住女孩子的手腕,“我這就去。”

“不用!”

“不用我,黑板上麵你夠得著畫麼?”

“我不會踩桌子椅子麼?”

“摔著你,還不是要我背你回去?”

“好啊,你咒我!”女孩瞪圓眼睛,“不用,就是不用!”

“我負荊請罪還不行麼?”男生從門邊拽過一隻掃帚,“要我扛著麼?”

“怎麼用你啊!”女孩笑了,“你手那麼涼,能拿得住粉筆麼?”

她,也曾經笑著把手背貼在自己的脖頸上,說:“凍死你!”

那時學校裏用的是地下水,夏天也是冰涼。掃除後她雙手浸得發白,微揚下頜,調皮地笑著。握著她柔軟的指尖,像握著冬天的冰雪。一不留神,融化了,消失了,掌心濕濕的,空空的。

“這樣不行,燈管上麵不能纏彩帶,溫度高了會著火,多危險啊。”

“老師,這是日光燈,不會太熱的。”

“我說不行就不行。”

“小林老師,”章遠走過去,“您還是這麼認真。”

“噢!怎麼現在回來了?”

“哦……接了一個項目,過來出差。”

林淑珍很高興見到愛徒,囑咐學生們幾句,便和章遠站在走廊的窗前,問他和其他同學的近況。

“那時候我總說你們不懂事,淘氣,結果現在的孩子啊,越來越有個性了。”

“這樣也挺好,老師您可以永葆革命青春!”

“青春什麼啊,兒子都上幼兒園了。”

“哦?幾歲了?我總以為他才出生不久呢。”章遠說,“上次我們去看您,他剛滿百天。”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都好幾年了。”

“是啊,您帶完了我們這批畢業班,第二年要的小孩兒麼。”

那時候還和她在一起,兩個人想要買點什麼禮物,站在百貨商店的嬰兒用品專櫃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出聲來。她還捶他的背,說笑什麼啊不許你笑,自己卻樂得臉都紅了。在林老師家見到同學們,大家還打趣:“如果你們以後結婚,小林老師可是當仁不讓的證婚人啊。”

真的,已經是很多年了。

“你怎麼樣了啊?”小林老師問,“有沒有女朋友呢?”

“老師,您教導我們不要談戀愛的。現在就我最聽話吧。”

“你聽話?那人家家長就不會找到我辦公室了。”小林老師笑,“據說何洛的爸爸當年是曆史係的大教授,滿麵嚴肅地和我談你們的問題,引經據典。你說,你倆給我添了多少麻煩。”

“我也一直挺怕她爸。”章遠也笑,“不過後來他也沒為難我們,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是啊,因為何洛的數學成績又上來了麼。我當時就說,何洛隻是一時沒有發揮好,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在一起互相幫助,不會耽誤學習。”

“原來您支持我們早戀的。”

“我倒是想打壓,壓得住麼?”

章遠笑了笑,不說話。

“還是,挺可惜的。”小林老師歎了口氣。

小林老師的小兒子從轉角跑過來:“下班啦下班啦,去買玩具槍。”

“小家夥,不去幼兒園!”章遠拍他的腦袋。

“這是媽媽以前的學生,來,叫大哥哥。”

小男孩閃著眼睛,憋了半天,喏喏地喚了一聲:“叔叔好。”

一樓門廳有一麵落地的大鏡子,是建校七十周年校友捐贈的。連日奔波,鏡中的自己滿麵疲累,一身風霜。周圍說說笑笑的孩子們,都是腰板筆直,頭也是微昂的。真是不知道膽怯,不知道退縮的年齡。

他想起體育組的器械庫外,還有自己高三時寫給何洛的“Thanks”,一路找過去,赫然發現舊日的倉庫被重新粉刷,牆角的雜草連根拔除,露出雪白的牆壁來。

冰場平整如昨,但護欄都是新的。

“原來不都是木頭的?”章遠問一個滑冰的男生。

“早就拆了,去年的篝火晚會都燒掉了,還有一些破桌子爛椅子。”

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曾經在公車上低著頭,說:“我,總怕自己是一廂情願的。”

是的,章遠很怕,此時此刻,是自己一廂情願,天涯思君不敢忘。門外賣烤紅薯的小販依然還在,章遠買了一個捧在手裏,香氣撲鼻,卻一口都吃不下。

何洛到李雲微家裏時,保姆徐姨正在收拾飯桌。“吃過了麼?”她問,“屜上還有包子,剛蒸的。吃兩個?”

“好啊!姥姥指導出來的,味道肯定錯不了。”何洛笑,把西洋參交給徐姨,又拿了一隻包子,餡兒是肥瘦相間的肉丁和白菜丁,偶爾還能咬到小粒的脆骨。“我最喜歡這樣香噴噴的山東大包子了,吃著痛快。”她坐在雲微外婆的身邊。兩三年過去,老人的腿腳沒有當初利索,但依舊眼神澄明,精神狀態也很不錯。

“小風也最喜歡這種了,不過雲微比較喜歡豆角排骨餡兒。”

“小風?”

“常風啊,是雲微打小玩到大的。不也是你們同學?”

“不是我們高中的,也許是雲微的初中同學。”

“看我都記混了,人老了記性就是不好。”外婆戴上老花鏡,拿出李雲微的高中畢業照,“雲微爸媽走得早,她這些小朋友們都沒少幫忙,喏,去年春節,人家從北京回來就一個禮拜,還被雲微抓著,帶我去體檢。”

“哦?”何洛探頭過去看。

“這個,高個子的孩子。”

集體照上他的麵龐不是很清楚,但藍白相間的校服無比清晰。何洛的心瞬時軟軟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章遠,是原來雲微的同桌兒。”

“這孩子也很有心,每次回家都會來這兒看看。”

有人按門鈴,徐姨從門鏡看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

何洛不禁站起來,手裏還舉著半個包子。

“外麵好冷啊。”他在門廳跺著腳,還不時把手裏的烤紅薯按在耳朵上。牛仔褲,半長的深藍色Northface大衣,還有一張缺乏睡眠的臉,揚眉時,額頭隱隱有了細紋。

北京的見麵是在夜色中,看不出彼此眉眼間的變遷;此時站在午後明亮的客廳裏,冬日煦暖的陽光倦倦撒一臉,所有細枝末節無所遁形。

那些花兒都老了。

章遠眼睛一亮,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這麼巧。沒想到,這個城市也太小了。”他和外婆聊了幾句,坐在沙發上,口袋裏清脆的一聲,連忙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CD盒,Soundtrack,ForrestGump。

“好在隻是盒子裂了。”他舒了一口氣,“早就過來了?”

“哦,才到,上午陪爸媽逛街來著。”

“叔叔阿姨呢?有你這麼陪的麼?”

“他們在看一些和我無關的東西。”她信手翻看著CD的曲目。

“第二張第三首。”章遠說,“SanFrancisco。是你的城市呢。”

“我不住在那兒,不過距離很近,經常去。”

他笑:“Gentlepeoplewithflowersintheirhair。真的人人戴著花兒麼?”

“嗬,那不成了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何洛也笑。

這是半個月內的第二次邂逅,笑過之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遠啊,最近胃還疼麼?”外婆問,“我聽雲微說,怎麼,你前段時間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