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中。

沒人能看見封鎖,更沒人有空去在意遙遠的彼方所發生的事情。

親手締造的天災為卡爾爭取到了大量的時間,即便偶爾有怪物到他麵前也會立刻被生出的鋼鐵貫穿、生滿身體,他就站在淵的中央,愛梅蘿德的附近。

艾蕾也在這裏。

卡爾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斯黛拉的遺物與他的力量一同成為牆壁,可二者都有代價,都沉重到讓他無法負起。

“羅玉…”

他看向遠處,狂風在他的控製下並沒有傾軋那片土地,他仍心懷希望,仍渴望著羅玉能從那片怪物的殘骸之中站起。

漸漸地,視線模糊,黑暗遮住了他的眼睛。

即便是同時為自己施加著治愈的魔法,消耗的速度也要遠高於恢複,將血肉與生命力作為代價換取魔力注定他終會死去,他想過自己會遭遇什麼事情,對於失明,他並無太過激的反應。

如今的淵外,天邊已經泛起一抹魚肚白,之後是金燦的晨曦。

“艾蕾,我看不見了,之後要盡可能準確的為我描述敵人的位置,有必要的話,可以用魔力直接在我身上刻烙印。”

簡單交代了一聲之後,不等他聽到艾蕾的回話,對他而言的世界就變成了一片寂靜。

無論艾蕾注視他的目光多麼傷心,無論艾蕾呼喚他的話語多麼用力,他都感受不到,隻是抬起頭,看向了遠處,像是在追尋什麼東西。

然後,幹枯的唇中發出呢喃的聲音。

“老師…”

……

現實。

在斯派達爾獲得完整權柄的一刻,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就產生了巨大的差異,如今的安剛趕到情報中提到的福利院裏,那位被描述為慈愛的院長就在她麵前,圍繞著院長的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孩童。

夏季黃昏前的陽光沒了毒辣,隻顯著溫暖與些許揮之不去的燥意,金黃色的光灑在院長的白發上,也讓他臉上的皺紋顯得格外清晰。

“您好。”

安站在門口開口道。

老人抬頭看來,隻是一眼,他就看出了安與常人不同,那種不染塵世的感覺讓他甚至在彼此間短短的距離裏感受到了遙遠,可對方滿身破碎與不安的質感又讓老人不自覺心生憐意。

他對年幼者總是如此,那同樣的質感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雨夜裏收養的少年,慈祥爬上他的臉,那是皺紋都遮蓋不去的溫柔與善意。

他能感覺到安不是為了被收養才來到的這裏。

“孩子們,今天得接待個小客人了,你們先自己玩會兒吧。”

先是遣散開了圍著自己的孩童,然後在一些孩童好奇的目光中,老院長走到安的麵前,開口說道。

“去裏麵說吧。”

……

在卡爾感知不到外界之後,怪物貼近的情況明顯增加了不少,艾蕾手中乍現的火光盡管能阻擋不少,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隻能選擇用魔力傳遞給卡爾信息。

卡爾的身體在老去,手臂幹癟,皮膚皺縮,頭發變白,淵外已經又過去了很久,可這不應是能讓一個人老去的時間。

艾蕾的悲傷在動作之中傳達了過去,換來的是卡爾用幹枯的手握住了她顫抖的手掌,從中傳來一種慈愛似的情緒,讓艾蕾不自覺的有了種‘能夠麵對這些’的心情。

……

“能請您跟我講講關於克敖的事情嗎。”

安坐在會客的沙發上,朝著同樣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的老院長拋出問題。

這不是常見的姓氏。

因此,想要鎖定到固定的人身上輕而易舉,老院長稍微睜大了眼,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個名字。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仔細想想,好像就是在那個村子裏出現連環死亡事件之後的事情。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無論安是什麼身份,是想了解些什麼,他都不想隱瞞下去,隻要對方發問,那麼他一定會回應。

‘如果是那個孩子的話,一定會說著既然都做了那就承擔下去之類的話然後接受的吧,雖然是那些人罪有應得,可如果不在法律已經觸及自己的情況下麵對審判,他也會覺得自己玷汙了父母堅持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