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曜的車馬停在一座小山腳下,他腹部的傷口隱約發疼,若不是那天他追擊那群外族人而被毒鏢中傷,他也不會誤打誤撞的來到白淩子的醫館,也不會再次遇見李瑜,也不會聽見那段話。
那天他來醫館複診,在回廊裏看一盆梅花的時候聽見白淩子和徒弟小竹的對話。
“師父,徒兒有疑惑。”
“什麼疑惑?”
“徒弟剛才為那位夫人診脈,她還想沒有生育過,為什麼還會有一個孩子呢?是徒弟診斷錯了嗎?”
“你診斷的沒錯。”
“啊?沒錯?那麼,那個孩子?”
“這不重要,我們醫者除了看病也要懂得如何避開病人的隱私。他們一家子和和美美,我們何必說出來掃興。”
這段對話在程曜的心裏種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所以他才會派盈翠去打探情況。
至於為何要派盈翠?
那是因為盈翠就是當年姩姩的玩伴小翠,她現在跟她的丈夫,也就是大虎,夫妻二人一起侍奉在程曜身邊。
程曜囑咐盈翠帶上姩姩會喜歡吃的薛記糕點,想辦法見上李瑜那位夫人一麵,看看,她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盈翠回來時向他稟告,盈翠沒有看清那位夫人的麵容,而且瞧著身形也是比姩姩瘦削,胃口也不同,並不喜歡吃糕點,聲音也啞一些。
不過,那位夫人遮遮掩掩的不讓盈翠看清楚自己的麵容,還是讓程曜很在意。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盯著李瑜和那位夫人,聽聞那位夫人今天坐著車到山上散心,而且李瑜沒有陪在身邊。這是個好機會,程曜派了盈翠去接近那位夫人了,程曜隱約的感覺到,自己或許就可以在今天得償所願了。
程曜摸著當年姩姩送給她的長命鎖,這些年他一直收在身邊,未曾離身過。
“姩姩,會是你嗎?”
山上,盈翠瞧見了那位夫人,她帶著帷帽,坐在石頭上,似乎有些苦惱。
盈翠假裝要上山拜佛不小心遇見了她。
“喲?這不是李家夫人嗎?妾身有禮了。”
“啊……你是,盈翠?你怎麼在這兒?”
“妾身上山拜佛呢。”盈翠看著那位夫人正捏著腳踝,而且身邊沒有人伺候,她心生一計,立馬關心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是扭傷腳踝了?”
“不是,我的腿有傷,常年行動不便,白淩子夫人為我治療了許久,她建議我多出來走走,隻是沒想到走了一會兒的路腳便不行了。”
“那您身邊的侍女呢?”
“我隻帶了一個侍女上山,便讓侍女下山去找其他侍從上山來抬我下去。”
盈翠蹲下身看向了那位夫人捂著的腳踝,然後輕聲說道:“夫人若是相信妾身,讓妾身看看吧,妾身會些按摩的手法。”
那位夫人有些疑慮,興許是疼痛難忍,她還是同意盈翠為她按摩了。
“勞煩你了。”
盈翠笑笑表示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伸手握住那位夫人纖細的腳腕,隔著衣服摸到了一條鼓起來的傷疤,盈翠眼神顫了顫,這些年,她在王府侍從,自己的丈夫也跟著程曜出生入死,這樣的傷疤她見過,肯定是刀傷。
“夫人是怎麼傷到的呀?”
“哦,晚上黑,看不起路,從樓梯上摔下來所致。”
盈翠點了點頭,心裏卻怦怦跳。這位夫人果然在隱瞞什麼,這明明是刀傷!
她給這位夫人按摩的時候還在悄悄的觀察,她透過麵紗看向裏麵的麵容,雖然說看不清全部,但是這個夫人眼尾有一顆小痣,那顆小痣像是一滴墨一般,白色的麵紗即使層層疊疊也依舊能看見。
盈翠記得,姩姩就有一顆小痣在眼尾。
盈翠忍著喉嚨裏翻騰的激動,她微紅著眼眶問:“其實妾身早就想問夫人了,夫人身形瘦弱,而且之前也是重病臥榻,到底是什麼得了什麼病。”
盈翠的問題讓那位夫人的心也跟著顫了顫,她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了一句:“心疾。”
此時有侍女帶著其他侍從上山來了。
“夫人,我們沒有備轎子,委屈夫人讓奴婢們攙扶下去。”
“妾身也來幫忙吧。”
“不麻煩你了,盈翠,你要上山就去吧。”
“哪裏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
盈翠熱情讓人無法拒絕,那位夫人也是妥協了般答應被她攙扶著。
盈翠攙扶著那位夫人一路下了山,她看見程曜的車馬就在山腳,所以她高聲喊了一句:“夫人,已經到山下了,您還好嗎?”
車裏的程曜聽到盈翠的聲音立馬掀起窗簾看過去,他看向那道身影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這與他印象中珠圓玉潤的活潑女子不同,眼前這位女子,身形若蒲柳,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風裏被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