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道士被嚇得一個哆嗦,倉皇回頭。
一道纖細身影竟不知何時出現在草木之外盛開的山茶花邊,殷紅的晚霞在她身後無聲而緩慢地彌漫開,將那大片的山茶花浸染成了一片血色曼陀。
緋光之中,隻見此人融於塵囂的仙風之姿,那張麵容,卻藏於陰陽錯亂的晦暗之中,叫人瞧不真切!
年輕道人忽然打了個寒顫——分明方才道觀時還是正午時分,怎地不過眨眼的功夫竟已暮落?!
打著顫搖頭,“我,我隻是聽他說過,收了銀子幫人害人!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事!也真的不曾參與過!仙子饒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豔麗的金紅色漫溢小院,蟲鳥無聲草木靜謐。
無聲的方寸之中,唯有年輕道人恐懼至極的求饒聲。
“今日那個來找他的人是第二回來我們觀了!給了整整一百兩銀子!師……風陽子他出去一趟後,回來就做法。誰知謀害仙子不成,卻被反噬!仙子,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曉他到底幹了什麼!我就是個乞兒,被他帶回觀裏,逼著做他徒弟的!他害人跟我真的沒有一點兒關係!”
謝安安背著手站在那兒,聽著這人的口口聲聲,忽然又想到那個小老頭兒笑嗬嗬地揪著五歲的自己剛剛盤起的小小道士髻生氣的模樣。
那一回,是為了什麼?
謝安安看著眼前苦相醜陋的年輕道士,靜靜地想了會兒——哦對,是因為跟榔頭打架,把榔頭丟在山穀裏自己跑回觀裏的事兒。
小老頭兒那時說的什麼,她已然不太記得了。
記憶中唯一保留的,是她倔強地不肯服軟,在鬼哭狼嚎的深夜山穀裏找到縮成一團的榔頭後抱在一塊兒大哭,一扭頭卻看見那小老頭提著燈籠站在大樹後,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的一幕。
那夜她跟榔頭在漆黑的山路與搖晃的燈光中追逐著流螢的嘻嘻哈哈聲仿佛還在耳畔。
“仙子!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這個風陽子作惡多端!你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刺耳的哭求聲紮入記憶的棱璃。
謝安安眼簾微垂,片刻後,清冷之聲如泉墜墜,落在眾人耳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授你於業,你敬他為尊。善惡是非,本無關恩念。此等背信棄義、惡煞充斥之人,無需再留。”
她轉過身去,泉聲覆霜,無起無伏地喚了聲,“桃桃。”
蹲在桃樹上的朱兒冷笑一聲,趴在她肩上的小紫抓住旁邊飄落的一朵桃花花瓣。
跪在地上的年輕道士抬眼,便瞧見一朵朵桃花在晚霞中綻開流螢般的光芒,在他眼前漂浮搖曳。
接著,一個柔美的身影,自那光斕點點的桃花之後出現,金紅的光芒下,一張絕美麵容悄無聲息地靠近過來,朝著年輕道士淺淺一笑。
年輕道士倏地瞪眼,三魂六魄登時飄飄離於體竅,瞪大的雙目中浮起癡迷淫猥——這是何等琅嬛洛神之女!好美!若是能壓做胯下之物,豈不是神仙之樂!
他張開嘴,伸手,朝微笑的桃桃伸手,“嘿嘿嘿,美人兒,來,哥哥疼你……”
桃桃笑得愈發明豔,任由年輕道士的手伸到近前。
眼看那指甲發黑的手指幾乎伸到她粉玉無瑕的臉上,明媚如朝露的眼珠中,忽有桃花殘影浮動!
下一瞬,龜紋裂痕陡然在她閉月羞花的麵容上蜿蜒皸裂!